到了盛家廊下,梁杭云才小声道:“楚哥儿做题的时候,赵秀才千万别往上冲,楚哥儿最烦的就是有人打断他做题……”
其实是个读书人都不喜外人打断自己的思路,只不过盛言楚在这方面的暴脾气更厉害。
赵蜀昂着脖子偷看了一眼歪做在那拧着眉头写字的盛言楚,微微红脸:“我也是一时着急想去衙门拿回那一百两银子罢了,我家婆娘这些天总问我来盛家干嘛,我不好说我要写对联挣银子,取回那一百两银子我心里要踏实些,不然我心头总觉得挂着事……”
主要还是怕婆娘发现他借了盛言楚一百两银子。
梁杭云笑了笑:“俗话说‘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赵秀才不若再等等,待会和贵哥儿将春对子卖出去,到时候我跟贵哥儿一道陪你去县衙讨钱。”
赵蜀感激不已,忙乐颠乐颠的进书房继续帮程以贵整理春对子。
盛言楚将手中试题做完后,伸个懒腰,见隔着一道帘子里的三人还在忙碌,顿觉自己袖手旁观不太合适,便走过去提出帮忙写对子。
适才他一口气写了好几千字,手腕有些酸胀,让他一遍一遍抄写对联怕是有些不现实,不过他可以想对联,读出来让三人抄写。
春对子想卖出高价,端看对联读起来的寓意好不好,有些对联虽朗朗上口字意斐然,可惜过于老掉牙,因而盛言楚加入出对子,三人立马换上新的红纸等着盛言楚嘴里的金句。
今年盛家屋子里也起了火炕,此刻烧得暖和,盛言楚只穿了件薄袄,思虑一会便摇头晃脑说出一连串好听寓意又深刻的对子。
“盛小弟,你说慢些——”赵蜀手下的笔飞快的游走,笑道,“我若是有你这样的文采,我还画什么避火图,赶明儿天天上街写对子。”
盛言楚拿着棍子掏了掏火炕边上用砖头垒起的小火盆,小火盆里此刻丢了几个生红薯进去,将生红薯翻了个边,盛言楚回过头道:“赵兄可别高捧我,赵兄出的对子亦有一番风情滋味。”
在场全是读书人,都能听懂盛言楚话里的调侃,梁杭云闻言笑得比较腼腆,倒是程以贵毫不遮掩的哈哈大笑:“楚哥儿想的对子高雅新奇,赵秀才的对子用词缠绵,若是摆出去定会受城中含春姑娘们的欢喜,各有千秋……”
赵蜀觑了眼自己写的‘锦瑟横床敬相守,烟灯摇影等梦休’,顿时脸红成了一片。
越到年底,各中情绪交织,有人买盛言楚那种规规矩矩的春对子,亦有人四处搜罗赵蜀写得这种带点颜色的小诗文,女子拿来藏着慰藉自己,男子则买一二首回去和妻子在被窝里温存互诉情话,或是记下艳词后再去勾栏院装一回风流书生。
总之,赵蜀写得诗词很有市场。
盛言楚在康家时就深受康夫子对对子的‘折磨’,因而练就了不换气都能说上百对对联的本事,等他干了喉咙喝茶歇息时,程以贵三人也紧跟着放下笔。
梁杭云将还未晾干墨汁的对子放到一边静置,然后将前两天写好的对联叠好,几人数了数,发现三人一共写了将近五百副的对子。
“一副大门对子值七个铜板,咱们有三百副,抛出红字和笔墨本钱,这些对子能赚两千个铜板。”
赵蜀算术不错,点了点其余的福字还有小门对子,笑意盈满整张脸:“福字一张一个铜板,小门对子四个铜板,拢共能赚三千五百个铜板的样子,就这三五天,咱们若是将所有对子都卖出去,每个人就能——”
盛言楚将烤得香甜的红薯淘出来往地上一滚,盛小黑狗爪子往前一伸,还没碰到红薯,盛言楚抬手就将盛小黑锁在了怀里,颠了颠红薯上的锅灰,盛言楚插嘴打算赵蜀的话。
“分账别算上我,这些都是你们仨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我不过是过来凑个热闹。”
赵家不缺银子,但怕婆娘的赵蜀缺的厉害,程家人今年搬来静绥住下后,程有福便将家里的田地全租赁了出去,又辞了镇上酒楼的活计,如今程家一家都在春娘锅子铺帮忙,虽说一个月挣得比在家里多,但在县城相应的开销也比较大,所以程以贵才一心想在年底卖对联赚束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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