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饶有兴味地向后靠在了龙椅上,单手支起下巴:“朕未曾说过人选,难道张爱卿已有猜测?”
张尚书站直身体:“陛下的决断,臣不敢妄自揣测。”
皇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憋着干什么?”
张尚书沉默片刻:“庸宴,庸言念。”
皇帝脸现戏谑:“不错,秦女未来的主人,便是安国大都督,我大荆的南境战神庸言念。”
群臣寂静。
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人脑海里都浮现出了同一段故事:
庸宴,千古一将;毫不夸张地讲,此人乃是大荆的救星。
这个人二十二岁走上战场,北驱东肃,南逐海虏,从军几年从没有打过一场败仗,生生逆转了大荆单方面挨打的局势,一举平定了南疆。
明明是盛国公家的长子,却硬是靠着自己从最底层的士兵,用血用命,一步步走上了军中最高的位置。
是这个男人,给了整个大荆朝站着的骨气。
若非要说他这辈子还有什么缺点,大概就是青春年少不懂事的时候,被一个风流浪子给狠狠骗了一把——
彼时大都督还只是个诗书为伴的世家子,十九岁那年的花朝节,他带着自家幼弟在长青河畔看烟花,一不小心就入了秦桥的眼。
后面的故事理所当然,这个女骗子用一盏三文钱的花灯骗走了庸家幺儿,又用一个不要钱的笑容骗走了庸家长子。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年不到,秦大人的新鲜劲散得一干二净,她变得越来越“忙”,直到有一天,庸宴终于在督察院门口逮到了她。
那时她是怎么说的?
“庸宴,冷静点,这段时间我们都很开心不是吗?好聚好散,咱们就到这儿吧。”
庸小公爷惨遭抛弃,连日买醉,因着庸秦两家的身份特殊的缘故,当时连先帝都惊动了——
抓了秦桥关在太庙跪了三天,但她要一刀两断的心思却还是一点没变。
庸宴得知她的回答,伤心之下直奔沙场,拼死忘我,于是有了今天的大都督。
现在大都督想出这口气,虽说过了些,但也实在……
实在不是不能理解。
皇帝语带讽刺:“此番庸宴于阵前诛杀东肃王,又坑杀东肃二十万众,十年之内,东肃已无还手之力;最后一封军报上就提了这么一个要求,想要秦女为奴。”
“不给?”他缓了口气,目光在朝堂众臣脸上扫过一遍,一字一字说道:“谁拿出折中的法子,朕重重有赏。”
此话一出,几位内阁臣子心下都有衡量。
庸宴立下不世之功,实已封无可封;此番,竟已骄横到了要一国权臣为奴的地步。
皇帝话里话外,已然对其十分不满。
沉默中,张尚书再次上前:“就算没有大都督之请,秦氏谋逆,秦相为避嫌也该查上一查;再说当年秦女只有十三岁,先帝生生提了她做监察御史,本就惹了朝中上下议论……”
李驭涛怒道:“张瑞涂!她走到今天,一步一步靠的都是自己!你忘了当初你险些被全家下狱,是谁……”
皇帝突然开口打断:“工部尚书李驭涛。”
李驭涛深吸一口气,叩首。
“你很会说话啊,”他似有还无地叹了一声:“朕记得你是文泰四十年的庶吉士?你学问不错,从今而后,便回家继续进学去吧。”
轻飘飘一句话,一部尚书便就此成了白身。
他身后仍有许多人想要跪下请命,皇帝却挥了挥手,内侍尖锐的嗓音在大殿中响起:“宣秦氏女秦桥上殿!”
大殿尽头,一个身穿正红官服的女人稳稳走来。
她身形纤细,峨眉淡扫,滚金边的鹤衣收束出一把纤腰,路过李驭涛时俯身在他手肘上托了一把,对他微微笑了一下。
她一抬眼,群臣退避,不论是敌对方还是己方,都下意识地向她点头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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