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打算让任何人知晓今日这房中发生的一切,反正身上的伤大多都可被衣物遮掩, 唯一难掩的手背上那一块说成是意外烫伤也无妨。
当然,弥桑妖月对仙宫机密有所企图,这一点他不可能瞒着姬无昼,所以中蛊之事其实根本无法回避,但至于他是如何使蛊子丧失听力,这一过程他却不打算细说。
一笔带过就好。
他如此想着。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十余日后姬无昼回到仙宫时,他还没来得及禀报此事,姬无昼看见他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中蛊了?”
是的,姬无昼是曾穿过幻蛊纱衣之人,所以周遭但凡有蛊物出现他都能立刻感知。
其实早在逐赦大典时他便已是察觉到了蛊物的存在,但那时有弥桑妖月和她诸多弟子在场,身为幻蛊仙宫之人随身携带蛊物并不稀奇,他自然也就未作多想。可眼下议事阁中唯有他和南桥二人,他却依然感觉到了蛊物接近,目标便显得再清晰不过了。
南桥着实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但姬无昼既然已经察觉,他反倒不必再铺垫,连忙依先前想好的那般将中蛊始末如实禀告。
然而,他虽有将烫蛊之事一笔带过之心,可姬无昼却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大意,在听到他说蛊子听力已失时当即打断道:“为何?”
南桥倒也算镇定,避重就轻地平静道:“据那老者所言,此蛊要探听全凭触角,所以回宫后我便已立刻将它触角毁去。”
怎料,姬无昼闻言却是狐疑地扫了他一眼,继续追问道:“如何毁去?”
南桥本就是个不善说谎之人,此时面对接连追问顿时有些语塞,目光闪烁的举动虽是细微,却还是落在了姬无昼眼中。
与此同时,姬无昼敏锐地瞥见了他下意识往衣袖中缩回的手上骇人的伤疤,心中霎时隐隐有了猜想,抬眸沉声道:“非要让我探你的忆?”
一听这话,南桥刹那间没了底气,踟躇片刻后,他只得硬着头皮一五一十地将损毁触角的经过说了出来。
姬无昼沉默地听着,听完后依然许久未置一词,久到南桥都在这沉默中感到了一丝惶恐,他才终于波澜不惊道:“我知道了。”
南桥稍稍松了口气,而姬无昼随即也未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只是让他将仙宫近来诸事都一并禀报后便起身径直离开了议事阁。
若说姬无昼丝毫不愠不怒那必不可能,但他在愠怒之余却也并未急着下定论——这天下对他有敌意者众多,并不止弥桑妖月一个,而传音蛊的习性既然能被那老游医详细道来,便说明它并非弥桑家独有的蛊物,弥桑妖月虽为幻蛊天师,却也未必一定就是下蛊之人。
反言之,若蛊当真是她在逐赦大典所下,那么依传音蛊可探听的数目来看,她借大典之便极有可能不止对渡梦仙宫一方下了手。
要验证这一点其实并不难,姬无昼乘鹿舆离开极夜雪域后直奔箴言仙宫和悬镜台,随便寻了个由头面见了当日跟随两方天师前去逐赦大典并登上过石台的近侍随从,在发觉两人体内果真都有蛊物存在后,他心中才终于有了定数。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前往了赤焰花谷,却也不出所料地被拦在了花海之外。
在确定下蛊之人就是弥桑妖月时,他便已料到自己此行必然见不到她本人,毕竟手握传音蛊的她能随时掌握那两名近侍的动向,姬无昼接连面见二人之举她定然已经知晓,再一想南桥体内蛊子被毁之事,姬无昼此行的目的便也已不难猜,无论是出于心虚还是回避,她大概都不会给姬无昼当面对质的机会。
所以,当幻蛊仙宫守卫将他拦下,回宫禀告并带回“宫主有要事须办无暇待客”的答复时,姬无昼丝毫也不觉得意外。
他定立谷口看向远处仙宫正殿前的两列红衣弟子,忽地冷笑了一声,随手拔出腰间法杖就地一杵,在两旁守卫惊愕的目光中骤然将它催动!
剧烈音纹霎时如滔天巨浪般倾泻而出,眨眼便已覆盖两名守卫,而后迅猛地袭向花海对岸,将目之所及的所有仙宫弟子尽数波及!
刹那间,幻蛊仙宫弟子们齐齐陷入了一场幻梦。
一场堪称怪诞滑稽的幻梦。
梦里他们不再是仙宫弟子,而是清丽山水间布衣竹笠的茶农,而眼前也不再是赤红花海,而是的芬芳四溢的碧绿茶田。
于是,他们动了。
带着些许茫然却又仿佛本该如此的冲动从殿前竹阶行下,从谷口折身而返,亦步亦趋地走向了他们眼中的“茶田”,向枝繁叶茂的“茶树”伸出手去……
揪花捋叶,狂放无比。
如果他们当真是茶农,那绝对是这天下最豪迈的茶农——年年亏到饭都吃不上那种。
他们手中的动作不像是在采摘,倒更像是企图将茶田薅秃,仿佛摘的是仇家的茶树,抱的是要让仇人血本无归的心思。
手中无筐无篓,他们便直接将大把大把“茶叶”用衣摆兜起,堆得满满当当后心满意足地奔向谷口停放的鹿舆——在他们眼中那是负责将茶叶运往仓房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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