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它目不转睛地看了多久,黑狼忽得觉得有些疲乏了,它打了个哈欠,小心地在高压氧舱顶上趴下了身子,蜷成一团的黑狼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的向导,渐渐地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快醒来吧,我等着你。
但现实总是让周泽楷失望。
直到五天后他彻底痊愈,被气势汹汹的方明华从住院部里扫地出门,江波涛都没有醒来:尽管身体上的伤痛已经痊愈,内伤也已经缓和,但他就是没有表现出任何即将苏醒的迹象。
医院方面针对江波涛的情况组织过两次会诊,各方专家都对此束手无策,而在多番讨论之后,竟是得出了一个略显滑稽的结论:这是患者本人的主观意识在拒绝醒来,这是心理上的原因,他们这些非专业人士也无能为力。
周泽楷不知道江波涛为什么要这样执拗地让自己沉入梦境,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东塔也已经正式恢复运转,他们今后的生活不会再有任何威胁与Yin影,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让江波涛去逃避或者独自承担。
虽然不解,但周泽楷愿意去等,他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等他醒来:毕竟没有江波涛为他稳定情绪波动,东塔方面不可能让他独自复工。
——他们是一心同体的搭档,必须永远在一起才行。
两天之后,没有必要再进行高压氧治疗的江波涛被转去了特需病房,而周泽楷也算是彻底在住院部里扎下了根。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守在江波涛的床边,一筹莫展,又无可奈何地等待着,等待着在某个晨光微熹又或是午夜梦回之时,江波涛能突然睁开眼睛,一边嘲笑他傻等,一边又在嘴角勾出浅浅的温和笑意。
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下楼买水喝的周泽楷在住院部的电梯内偶遇了陈梓露。
当看见陈梓露的一瞬间,周泽楷其实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半步,但面前这个因为受到赵鑫宏的“撕裂”影响而衍生出了对他抱有虚假爱意的第二人格的女孩儿似乎已经彻底忘记了他——站在电梯中的陈梓露只是略显莫名地瞥了周泽楷一眼,然后她继续低头摆弄着手机去了。
迅速反应过来的周泽楷干咳了两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进了电梯。站在电梯内的周泽楷偷眼乜了旁边的陈梓露几眼,她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正打字如飞的在群里和闺蜜们聊着天,如释重负的周泽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无辜的陈梓露终于恢复了正常,这大抵是近些天来,最让他欣慰的一件事了。
回到病房后,周泽楷迫不及待地与江波涛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只可惜后者仍旧自顾自地睡着,他睡得太熟了,以至于对周泽楷前言不搭后语的絮絮叨叨毫无反应。
没有得到回应的周泽楷渐渐地又沉默下来,他坐在病床边,低垂着眉眼,静静地用目光勾勒着江波涛的轮廓。经过几天的营养药物供给,江波涛的脸上已经有了些颜色,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苍白得吓人。可他确实也消瘦了很多,瘦削又憔悴,只是看着,就让周泽楷心里泛出无限的心疼来。
肩上搭着一角阳光的周泽楷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俯身趴倒在床边,一边枕着自己的手臂,一边百无聊赖地去握他的手,喃喃自语地轻声道:“……你曾经说过,自己是为了某个哨兵而出生的。那现在,你能不能为了我这个哨兵醒过来呢?”
没有人回答他。
病房里太安静了,周泽楷不喜欢这么安静。
他握住江波涛的手腕,让他的掌心落在自己的头顶,假装此刻他的向导正像个小孩儿似地揉着他的发。周泽楷盯着江波涛的睡颜,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突然就也想睡一会儿了。
——说不定这样他就可以潜入“睡美人”的梦境,用一个真爱之吻,把他的向导唤醒了。
周泽楷没有潜入江波涛的梦境,也没有梦到江波涛,他什么都没有梦到。
他控制不住地陷入了由痛苦与悲伤织成的网,越陷越深,无法逃离,名为绝望的蜘蛛在一旁虎视眈眈。愈发控制不住悲观情绪的周泽楷觉得自己都快对通用型向导素镇静合剂形成药物依赖了——在守着江波涛的一周以来,他已经用掉了整整一盒药剂。
明明他的向导就安稳地睡在他的眼前,但周泽楷就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思想与情绪,大量的负面情感积压在他的共感系统中,得不到梳理与安抚。这让周泽楷无比矛盾与痛苦:他一面在竭力控制着不要让自己因为这种事而陷入感知过载,一面却又无法自已地继续累积着这些悲观情绪。
周泽楷毫不怀疑,如果江波涛再不醒来,他可能真的要陷入因为持续性不安而导致的感知过载当中。他们已经携手经历了这么多,甚至不止一次地携手从死亡中逃离,他不能就这样毁了自己,更不能毁了江波涛。
好在,前来给周泽楷送镇静合剂的哨兵同事给他带来了一丝希望:这是效力于东塔的向导们凑在一起讨论出的一个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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