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么样呢?
是谁隐着那半句未竟之言,在眼睛里藏满了悲哀;而今有人把这句话说出来了,续上了当时的满腹心酸与无可奈何。
柳知絮是知道的,她们的容貌、才华,还有爱情,在大城市里见不得天日,在这个小地方也是原罪。
这两个人的身影一下子重合了起来。不笑的杜素声隔着当年吻了笑着的柳知絮——她们在岁月里不曾被谁泯灭,依然在苍莽的大地上相拥。
哪怕是数千里之遥远,哪怕身不在同一地。
“阿华,你怎么哭了呀?”杜素声轻轻笑了起来,在我的泪眼,透过那氤氲和缭绕的水雾,她温柔成了当时初见的模样。
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呀?
我哭着,好像把这句问说了出来。
她也感慨着,叹息着说:“是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呀……”
明明喜欢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可所有人都容不下她们。
他们逼着她离开柳知絮,现在又要逼着她嫁人,或许将来还想让她们一起死亡。
但好像也不用将来了吧,杜素声想着,她就这样慢慢笑了起来。
阿絮,我喜欢你啊。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也将一生在这里等你。
不要急,你慢慢来。
杜素声笑着,终于有了旁的动作,她捏起那雕花的方盒里的一颗红色的水果糖,是草莓味的,她笑着含了进去。她说:“我们第一次见,阿絮就给你吃了一颗糖,后来我也给你吃了好多,很甜的对吧,我最喜欢吃甜的了。可是这份糖不能给你吃……因为……”
因为什么,她却不再说了,而是看着我说:“阿华,你若还能再见到她,就跟她说一说,说我一直都喜欢她,没变过。”
我的心没由来地慌了起来,在那一刻迫切地出声:“你要自己同她说的才作数!你……”
杜素声却好像听不见,且渐渐哭出了声,她喊着:“阿絮,阿絮……你在哪里呀……”
她大口大口地吐着血,软下了身子,眼睛却一直看着格子窗的外面。可是那外面,除了大雪,什么都没有了啊。
“杜姐姐,杜姐姐啊,你——”我叫着,也慌乱地上前去扶住她,怎么了呀,这是怎么了呀。
我是真的没有料到,她会在所有的逼迫下选择慷慨的赴死。所有的穷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因此哪怕我们过得很苦,没吃过糖,也不会想到死亡。
她好像是没有办法了,但我知道,那不是妥协。她清醒着呢,她最聪明了。
姨母匆匆而来,她见到眼前的狼藉、吐血的杜素声、大哭着的我,她直接厥了过去。
杜素声没有收下那笔银钱,那笔带着我和姨母祝福她们二人的银钱,去找柳知絮,去远走高飞。
那场葬礼办得很小,却很热闹——何凤丫一个人在闹。而冯开,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藏在角落里,眼睛通红地为杜素声吊唁,那一份沉默,把他身上的浪荡扫光了。
所有人都在缄默。
因为所有人都是凶手。
我们一起逼死了杜素声。
漫天的白,从招魂幡到遍地的雪,人身上穿的素衣,杜素声无色的唇,念经和尚阵阵不停的声,每一张人脸上虚假而伪善的难过,甚至是他们慈悲地为杜素声流的眼泪,样样都被我记在了心里。
我跪在灵堂前,听见外面的叫嚷,是何凤丫在骂杜素声不识好歹,藏在角落的冯开这才起身,轻声地向外走去,过了一会儿,何凤丫难听的叫骂就停下了。
好像有人在我跟前同我说了什么,可我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浑身也没有力气,我眼睛发直地望着那黑色的灵柩,那里面躺着杜素声。
那是一个再也不会笑的杜素声了。那是假的,不是真的。我只想要一个能说会笑的杜姐姐啊。
哪怕在她最后的时日里,她作出了冷漠的样子,可是只要我同她说话,她的眼里就还能装进东西。
而今呢?
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而只要一想到杜素声或者柳知絮,我就想哭。
就像孩子那样,只要哭一哭,大人就能满足他们的一切愿望。那如果我向上天哭一哭,它会不会满足我的愿望,把一个活生生的杜素声还回来?
我重重咳了一声,喉咙生痛,浓浓的铁锈味在我的喉咙口里缠绕着,呛着了我,那像是从肺腑里咳出来的一声,终于把我眼泪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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