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冥眼睛有些胀痛,默默无言地仰颈喝尽了杯中酒。
是。并非错过,而是他不适合。
“这滋味很好。”仙尊品着酒说,“红尘嚣嚣,有过一位知交,很好。”
师徒相对饮酒,过了半晌,风过,花叶簌簌飘落。君同仙尊鼻尖一耸,侧首看向一边,眉目微微动了。
周冥也听见了什么动静,环顾四周,忽而看见草丛里钻出一只灰扑扑的仓鼠,竖着两只爪爪,滚圆漆黑的眼珠子瞧着他。
君同仙尊的眉目黯然又欢欣,举杯向仓鼠示意:“喝酒么?”
“吱!”仓鼠抬爪挠挠头,左顾右盼的,这时草丛里又挤出一只白色的猫咪,粉色的鼻尖蹭了蹭仓鼠。
仓鼠往前一跳,灵流涌动,褪去伪装,成了身着红衣的魔界尊主。
周冥毫无准备,手里的酒杯哐当地掉落,回神后立即将腰间的凝思剑隐去,又赶紧在周遭御起遮蔽的结界,心脏扑通直跳。
他怎么还敢这样悄无声息地潜进来?沧澜当年火钟夜鸣,至此所有沧澜弟子都对魔尊徐珂恨之入骨,若非两界之间还有结界,仙修们早就群起攻之了,好歹把面目变换一下……师尊、师尊还在这儿呢!
徐八遂不知道周掌门心里的担忧紧张,他弯腰把美貌的大白猫抱起揣在怀里,自来熟地坐到了君同仙尊的旁边:“喝!这是什么好酒?”
君同仙尊再取一个酒杯,斟满给他,不说出处只笑。
徐八遂一手抱着猫,一手接过酒杯,喝完大声喟叹:“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好喝的酒?!”
仙尊答:“酒中蕴着爱意,自然醇香。”
周冥见这两人相处融洽,些许不解,吊着的心松泛了。魔尊看样子不似是来找他的,他便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坐着,竖着耳朵聆听他的声音。
徐八遂遇着好酒,舍不得囫囵吞下,便晃着酒杯嗅酒香,带着笑意和仙尊聊天:“我不请自来,老头,你们不介意吧?”
“我和小六无妨,但沧澜其他弟子怕是不能。”君同仙尊轻叹,“你往后也需慎行,两界之仇,六界偏见,向来很难淡化。”
“嗯。”徐八遂点过头,声音低了些,垂着眼还挂着笑,“月前,你帮我们魔界渡过浩劫……我还没向你们道过谢呢,谢谢了啊老头。”
他侧首向周冥,白猫也睁着他那寒意凛凛的眸子看过去。
“周六,我也谢谢你。”
周冥轻轻嗯了一声,手不自觉地攥着腰间已隐去的剑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
君同仙尊点了点头:“魔界如今如何?”
“万事大吉。”徐八遂唇边浮见小酒窝,“仙界呢?海镜怎么样了?”
“裂痕不小,修为深厚的大妖已经见形了两位,惹得仙修们如临大敌。”君同仙尊浅啜酒,“好在他们没有恶意,我等与他们商讨到前日,才算把仙妖两界的往来协议定好了。妖修强悍,仙界习惯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偏见,海镜裂痕可补,人心难补,慢慢来吧。”
“两个大妖……”徐八遂嘴巴张成O形,“是一只耳朵边有羽毛的,和一只九尾狐妖吗?”
君同仙尊和周冥俱愣住:“你怎么知道?”
徐八遂抱紧了一头雾水的白猫,眼中柔和:“我在梦里见过他们,羽毛那位是妖王,名叫偕,狐妖是他伴侣,就叫九狐。他俩看着不坏。”
“妖界和我们魔界相反,常年下着冰雨,日子也极难过。”他想了想,抬头来自荐:“往后如果仙界和妖界出了什么摩擦,若不嫌弃,我愿意在两界里头调解。”
周冥无言,君同仙尊则给他斟满:“好,那我也替将来的仙界,向魔尊道一声谢。”
徐八遂笑:“不必,我欠沧澜的。”
白猫要直起来,叫他抱回去了。
君同仙尊看了白猫一眼,摇摇头:“沧澜欠白渊众多,债已理不清,魔尊代我照顾他,便是我的恩人。”
白猫安静了,不自在地瞟了一眼同样安静的周掌门,徐八遂听见他传声来:“师尊还不知道我犯过的罪孽。”
“嗯,周六守着你的秘密,也没把你除名。”徐八遂摸摸白猫,“是你的师哥兼堂哥啊。”
周冥眼见气氛凝滞,便咳了咳:“对了,魔尊造访,便是来问候和闲话的么?”
他其实想委婉提醒一下,沧澜里有太多人对他敌意仇视不减,往后要多加小心。
只是这话还没想好怎么说,徐八遂便笑起来,白皙的手揣进绯红的衣怀里,掏出了大红的帖子。
“十天后正月十五,我要和白渊合契了。两位,届时来喝杯喜酒不?”
徐八遂把喜帖递过去,君同仙尊从容接过,眉间浮见了然和欣慰,点了头:“嗯。”
周掌门则愣了片刻。
徐八遂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包得肥嘟嘟的大红喜糖:“啊,这是白渊自己做的,地道的魔界特产,那什么,师尊,师哥或者堂哥,你们也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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