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拉萨其实并不太冷,干燥、日照充足,不负“日光之城”的称号。雪山圣湖在猛烈阳光下一望即见,藏传佛教的寺庙里僧人拖着长袍颂yin经文。
木门被拍响,沈问之放下笔应了一声几个小孩就冲进来围住他。
“沈老师你去朝圣吗?”
“老师我带了‘余钱’,跟我们一起去吧!”
“老师……”
吵吵嚷嚷也很热闹。
今年藏历新年比农历晚,他算着日子提前写好新年的信寄出去,现在这一封是准备年后学校文艺汇演寄的,顺便把将要发给他的那条哈达也寄给邱夏。
藏民小孩脸蛋子红扑扑的,他们喜欢这个从很远地方来的老师,家里爸妈说是山那边来的,可是山的那边还是山啊。
几个热心的小孩帮着他一起扫洒门庭,除旧迎新。打扫完沈问之把人都赶进屋里煮了锅甜茶,味道和nai茶倒差不多,但他手艺好,学了一次冲出来的味道就俘获一堆小崽子。
他给来的学生一人发了块腊rou,让他们抱着回去,小孩们都羞涩推脱,沈问之就故意吓他们:“不收的话新年就不和你们去布达拉朝圣。”小崽们只好乖乖抱着回家,还说下次给他带自家酿的青稞酒。
沈问之把他们送出去,“回家注意安全!”盯着小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才回屋继续写信,手边许多张最近拍的风景,扫过五彩的经幡那张还是不可避免停顿了。
这半年他偶尔也跟着同组的支教人员一起去庙宇,淳朴的气息恍若遗世独立,虽然听不懂辩经,但也遇到个佛缘颇厚的喇嘛说他心里依旧还装着事。
五根不净,三毒灼心。
沈问之握着笔苦笑,他确实还装着许多事,但他答应邱夏了,得一件件慢慢完成。
推开窗远眺看见雪山一角,冬日旭阳纯净,深呼吸吐纳几口气,撑着脑袋想邱夏有没有收到信。
显然小孩遵守了自己的承诺,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寄出去的信仿佛石沉大海,但他知道邱夏都有看。
夜里裹着毛毯打电话:“哥,新年快乐。他拿到信了吗?”
贺澜安看向前面跑得飞快的小孩,失笑道:“嗯,急着看呢。今年不回来?”
“来回不方便,而且我也想在这边过年。大家对我都挺好的。”沈问之吃了口学生送来的酥饼,语气是难得的欢快。
贺澜安也为他高兴:“那就好。推荐信这个事谢谢你了。”又瞄了眼小孩换鞋背影,压低声音,“他也是感谢你的,只是没跟你说。”
邱夏对贺澜安的卧底工作一无所知,刚从玄关踩进来脚边就缠了一只猫,汪汪蹭着他的腿扯着小细嗓喵呜喵呜地控诉。
晏归拿着指甲钳,又瞥见了邱夏手里的信,冷笑着眯眼看着告状的猫:“这肥崽子跟他主人一样…茶得很。”
“……”是又上网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晏哥?
半年大大小小的信封有时捎带各种新奇小玩意儿,沈问之偶尔也会分享自己的支教生活:用烧不开的水泡泡面,最初高原反应严重到吸氧,后来走过神山栈道漫步尼洋河畔,密密麻麻的学籍文档和工整有力的板书……
邱夏打开信,第一行就是他看不懂的藏文,小声嘟嚷:“啧…臭显摆。”最近学英语都已经很让他头疼了,更别说这种像画符的文字。
依旧是照片附信,邱夏时不时会偷偷去看沈问之的社交平台,上面只会放拍的西部风光,给他寄来的照片则是其中最满意的作品。
不长的信写了些新年前的准备,结尾依旧是:
「……信里说不完全部,暂时写到这,不必回复,新年快乐,一切顺利。」
视线下移,在末端小字可怜兮兮地又加上。
「但如果你能回信,翘首以盼。」
邱夏嘴角不自觉上扬,这男人,确实挺茶的。但说了不回就是不回,后仰倒在床上又把信念了几遍,照片仔仔细细观赏,才小心地存放进专门装信的铁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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