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信息素迷宫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姓陈的夫妻，带着他们的儿子阿兵，在茫茫的戈壁大沙漠上旅行。

    母亲定的规矩很奇怪，水壶里明明有一满罐水，每次却只准阿兵喝掉一半。

    日晒和口干，让阿兵一捧起水壶，就“咕嘟咕嘟”喝得停不下来。可是母亲从来不准他尽兴，总在灌得正爽快的时候，捏住他的水壶严肃地说：“好了，留一半，还有别人要喝。”

    一开始，阿兵总以为父母是在利用每一个机会，教导他要谦让，母亲口里的“别人”应该就是指父亲，只是用词奇怪了一点儿。

    但是后来，父母的怪异举止越来越多，像是挠痒痒一样搔在阿兵的后脊骨上，甚至让他感觉后背发凉。

    他们带的干粮本就不多，但只要按照计划好的路线走，不需要刻意节约，食物也绝对够撑到走出沙漠。

    可是父亲每次分干粮之前，总要把烤馕撕下一半，放回口袋里，与母亲说着同样的话：“省着点儿，待会儿还有别人要吃。”

    “可是，”阿兵委屈地摸摸脑勺，“妈妈刚刚吃过啊，她……”

    他忽然闭了嘴。因为爸爸的眼神亮晶晶的，像是某种在夜间出没的狼。

    那天晚上，借着暗淡的月光，阿兵把眼睛凑在帐篷门的缝隙里偷瞧。

    他看到爸爸鬼鬼祟祟地，像狼一样趴在地上，刨了一个坑，偷偷地把那半块馕埋了进去，然后用一种极其鬼魅的声音轻轻说：“儿子，你吃吧。你饿了吧，我的好儿子……”

    他的儿子明明在这里，怎会在沙下面……细思极恐，阿兵捂着嘴不敢叫出声，浑身不寒而栗。

    半夜里，阿兵借口出帐篷尿尿，钻进了母亲的帐篷里。

    “妈，妈……”他一边推一边掀开母亲的睡袋，像小时候那样钻到母亲身边去，在温暖的体温下总算有了一丝安全感。

    被推醒的母亲迷迷糊糊问：“什么事？你不是跟你爸睡一个帐篷么？”

    阿兵很想说出实情，但又不敢。他觉得有些东西不说破，兴许还能相安无事，可一旦说穿了，自己所恐惧的事情就会成真。

    于是他张开双臂来，想要抱紧母亲撒娇：“没事啦妈，我就是想你了，我想……”

    没想到母亲突然惊呼一声，用力推开阿兵，呵斥道：“你压着他了！离我远一点！”

    阿兵从小到大，一直是父母捧在掌心里的宝，从来没遭受过这种冷遇。

    他又气又急地道：“妈，你和爸两个人，你们到底怎么了啊！”

    自从进了沙漠以后，他一直隐隐地感觉到，自己的父母不再是自己的父母。从他们防备且疏离的眼睛里，阿兵甚至觉得，他们是另外两个人，是被黄沙掉包了的、两个陌生的“东西”。

    他不敢问“你们到底是不是我的父母”，他只敢换一种方式去试探：“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嘛！怎么这样对我？”

    母亲鬼魅一笑，眼睛里闪出和父亲一模一样的凶光：“乖，你当然是我们的儿子啦。只不过，我们还有另外一个儿子。我们悄悄备份好了另外一个你，他一直跟在你旁边走呢……”

    阿兵汗毛炸立，立即扭头看身后，可小小的帐篷里岂能容下第三个人？

    “你胡说，他在哪里！”阿兵急了，他真希望这只是一场玩笑，是父母联合起来吓唬他的一个冷笑话。

    可是母亲一指野营灯照出的黑黢黢的影子说：“喏，他不就在沙子里么？如果你不乖啊，我们就把你埋进沙子里，把他换出来带回家去……”

    ＊

    陈兵这脑内艺能，真是越来越离谱。原先，是只给播放脸红心跳喷鼻血的动作小黄片儿。而现在呢，题材丰富，应景合氛，才一眨眼功夫，陈兵又在脑子里给自个儿攒出一部叫《影子》的恐怖短片儿来。

    要是那个声称“影子不对劲”的雄虫士兵，真说黄沙底下那个会动的影子不是自己，那陈兵真要吓出一身冷汗来。

    不过还好那人只是说：“咱们的影子，从刚才开始就在这个位置。走了这么久以后，位置一点儿都没变！真的，我专门留意过。”

    众人闻言后，立即也查看了自己的影子。除了陈兵一脸懵逼以外，大家都脸色凝重。

    不懂就问，打败陈·野外探险小白·兵的，绝对不会是死要面子的羞耻心：“小希小希，弱弱地问一声，‘位置一样’是什么意思啊？”

    “希泽老师”不愧是希泽老师，就算不在陈兵的春梦里，希泽也把老师的角色扮演得很耐心：“在四周围环境，几乎一成不变的沙漠里，如果找不到可以辅助辨别方向的参照物，那么一定会迷路。走了这么久，影子的位置却没变，这说明，我们一直在绕圈。”

    陈兵朝四周环顾一圈，似懂非懂地道：“噢……的确是，这里的沙子看起来没区别，就算偶尔有几个沙堆，也很可能被风吹变形，没办法拿来做参照。可是，怕迷路的话，一直朝前走，坚持一个方向不就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