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啥日子了?
刘平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想。
大前天阿爷拿回来半口袋野蒿子来着,那天俺们算是好好吃了一顿。那前天吃得啥来着?榆树皮?蓬蓬杆儿?嘶,好像不是,哦对,这是昨天吃的,前天没吃,大前天刚吃了一顿好的,哪儿用得着天天吃啊,自己真是过糊涂了。
今天应该是十五了吧?照往年来说,今儿可是赶大集的日子。都好几年没见过赶大集的了,更别提那些什么吹糖人儿的,耍杂耍的,唱大戏的了,还记得那时候一有大集,那是得家家户户凑钱出来去镇上请舞狮子的过来好好闹上一闹的,不管你家是好是歹,都得备上瓜子花生,在金线绣花大狮子过来的时候,给人家塞上一把以求搏个好彩头的,那可是一年里除了过大年之外最气派的日子!可惜已经好些年没见过了。
不过也对,都他娘的快饿断气儿了,哪儿还有心思搞这些东西。
刘平顺在床上艰难地翻了个身。
他的腿已经开始肿胀起来了,他爷吓坏了,再不敢叫他出去东跑西颠漫山遍野的找能吃的草皮树根了。他自己也知道,他见过的,饿不要紧,就怕饿到浮肿,人一旦开始浮肿了,这离死也就不远了。
隔壁王寡妇她们家就是这样,王寡妇不吃公中发下来的野菜馍馍,全省下来给她家那三个娃吃,她只喝水,再吃点野地里挖出来的树根,没出了半个月,她就肿的不像样子了,脸蛋子肿的高高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儿,皮被撑到了极致,在阳光下好像透明一般透着一股子水光,那腿比藕节还胖,一只脚肿的像是两只那么大,一戳一个坑,大半天都下不去。
刘平顺那时候还出去捡草籽呢,路过她家的时候,真真被吓了一溜跟头,连滚带爬的就回了家,回家跟他爷一说,他爷长叹一声作孽,然后老半天没说话。
“你把这个给他们家送过去。”
他爷从床缝儿里摸出来一个脑袋大的蓝布包包。解开那蓝布,是一层洗的泛了白的葛布,解开那葛布,是一层草编的小垫子,解开那垫子,是一层补丁摞补丁的棉布,解开那棉布,是一块小孩儿巴掌大的棒子面饼子。
刘平顺看着那饼子眼睛都直了。
“你悄悄的给,给你王大娘,背着点人,千万别叫他家孩子看见了。”
“爷!”
“喊什么喊。”他爷拍了他脑袋一巴掌,饿的久了,老爷子身体乏力,打人一点也不疼,“喊这么大声做什么,显出来你不饿了?”
“爷!”刘平顺压低声音,“我饿!饿得快死了!”
“呸!”老头儿又打了他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哪儿来那么多死啊活啊的,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爷!我也饿!”刘平顺盯着那金黄灿灿的饼子,脚挪不开地儿,眼睛都直了。
他爷长叹一口气,叼着塞满了辣子草做烟丝的烟袋锅子,吧嗒吧嗒抽了起来,刘平顺蹭到他爷身前,伸着皮包骨头的手就想往老头腿上放着的棒子面饽饽摸,老头一把把他的手打了下去,声音清脆到好似能听到回音。
“爷……”刘平顺坐在炕沿儿上,眼泪在干涸的眼眶子里打着转,“我饿……”
老头儿那里不知道他孙孙饿呢,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自己在他这个岁数的时候正是吃什么都没个够的时候呢,那时候家里光景还好,贼老天也不像现在这般不给面子,家里养着牛和六只鸡,不敢肖想白面,可棒子面是尽够的,哪里像是顺子这般,见到个破棒子面馍馍,都能馋的哭了呢。
他又叹了口气。
这辣子草太呛,要不是实在什么都没有,谁也不会想要拿这喂猪的东西来抽,太呛了,呛得他眼睛都有点发热。
“顺子,你也看到了,你王大娘都这样了,说句难听的,这可能真就是她最后一顿了,她平日里待你也不薄,你身上穿的这件小袄还是你王大娘给你改的,你说,咱们是不是该帮帮人家。”
“我饿……”
刘平顺现在压根思考不了任何东西,他看着他爷的嘴一开一合,但是魂儿早已被那干巴巴的散发着清香的饽饽勾了去。饿的久了,本来已经和饥饿感和谐共存,再没什么感受了,可是见到那饽饽的一瞬间起,好像干枯已久的鱼被放入了装满水的清泉,四肢百骸都活泛了,毁天灭地的饥饿感卷土重来。
饿饿饿,饿饿饿!
刘平顺听到自己身体里每一个缝隙都在叫着饿,肠道开始蠕动,胃部开始发抖,唾ye在口中分泌,一切的一切都为食物的到来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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