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挂钟响了下,时间又过了一个小时,半夜一点整了。
从他慌张逃离地下室门口到现在已经过了六个多小时了,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从来没觉得住了十几年的房间会这么压抑,就像一口密不透风的牢笼,把他困在了里面,无法呼吸。
周五临别时,顾已告诉他,若是感觉不舒服或者晚上睡不着可随时拨打他的电话。
顾已承诺帮他治病,他说到做到,从医院回来的这些天的晚上,闻弃是在满宿舍的龙舌兰信息素中安眠的,睡眠质量提高了好几个档次,没再做过噩梦。
两人的信息素契合度极高,且随着闻弃身体的持续分化,两人信息素的契合度会越来越高。
但同时,闻弃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开始对顾已的信息素上瘾了。
短短一个星期,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顾已信息素的安抚,没了他的信息素他睡不着觉。
他想念顾已的信息素,想见他,想听他的声音……
他看着手机上那串号码,几次三番想要拨打都被脑内的另一道声音压了下去。
不,不能这么做,不能依赖上别人,没有人会永远让你依靠,连最亲的亲人都不能,更何况是其他人。
他只能把自己蜷缩起来,压抑着内心巨大渴望,艰难地熬着时间,熬到天亮,熬到吃完早餐就可以离开了。
突兀的手机铃声猝然划破了寂静的夜。
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闻弃手一抖,手机差点儿拿不稳。
他猛地坐起身,手指快过大脑,接通了电话。
顾已为什么会这么晚打过来电话?接通之后要说什么?
闻弃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这些问题的答案。
他用力握着手机贴近耳朵,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闻弃,”顾已听着对面粗重的呼吸声,微微皱眉道,“你不舒服吗?”
“我……”闻弃的嗓音听起来很沙哑还带着细微的颤抖,就在顾已以为他要跟自己倾诉些什么的时候,听筒里的声音顿了下,复又恢复了一贯慵懒随性的声调,“我没事啊,小爷我正睡觉呢,你这么晚打电话干什么都吵到我睡觉了。”
“睡的好吗?”
“当然好了,做了好几个美梦呢。”听着顾已清冷沉静的声音,闻弃笑道,“你大晚上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确定我睡得好不好?放心吧,小爷我睡得可香了,要不是被你打扰,保准能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那,晚安。”
兴奋的心情明显低落了下去,闻弃装作若无其事道,“……晚安。”
闻弃有些舍不得挂断电话,沉默地举着手机,尽可能地贴近耳朵,想多听一会他的声音。
顾已不知为何也没挂,他似乎是在室外,闻弃能听见隐约的虫鸣声和沙沙的风声。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我在你家楼下,”良久后,顾已看着楼上依旧明亮的灯光,“给你十秒钟的时间下来。”
“什么……”仿佛一道惊雷从天花板上劈了下来, 闻弃将顾已的话掰开了揉碎了,反反复复咀嚼了好几遍被雷劈的外焦里嫩的脑子才理解了他的意思,他一骨碌爬下床,掀开了窗帘。
顾已穿着白色风衣站在他家楼下,清寂的月光清楚地映出他长身玉立的身姿,英俊苍冷的面部轮廓。
“你还有五秒钟的时间。”想象着闻弃震惊慌乱的样子,顾已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口气却不容置喙,“快点下来。”
这一个星期来,作为顾小主的“贴身”奴仆,闻小奴不知听过多少次他这样蛮不讲理的命令,却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样……难以形容的开心。
顾已来了,顾已来了,顾已来了。
五秒钟后,闻弃出现在了一楼。
天气已经入秋,夜里的温度偏低,闻弃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混沌的大脑终于冷静了下来,欢呼雀跃着扑到顾已怀中的脚步也戛然而止。
两人隔着不足两米的距离对视,谁都没有说话,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眼中的对方。
半响后,顾已走过来,张开双臂,轻轻拥抱住了他。
顾已不知在楼下站了多久,身上有些凉,他没有喷阻隔剂,清甜醉人的龙舌兰信息素一同包裹住了闻弃。
闻弃眼眶一热,心脏传来酸酸涩涩的战栗。
许多年之后,闻弃依然记得那个晚上的那一刻,他在顾已微凉的怀抱中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和悸动。
“在楼下等多久了?”闻弃将头埋在他颈窝处,闷声道,“怎么不早点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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