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好多了。”江屿不动声色地解开旧布条, 每天扯着一样的谎。
“那多亏殿下照顾得好,如此待遇, 我可得好好珍惜。”
身后的伤口处理完毕,江屿把位置转移到了对方胸前。或是由于略微紧张的缘故,他能够看清对方胸膛微弱的起伏,能够看见脖颈与锁骨处的肌rou骤然收紧。
“闭上眼睛。”他说。
说完这句话才顿时觉得好笑。萧向翎在北疆带兵多年, 见过的伤痛、血rou、尸体都比他多了太多,自是不怕的。
而如今他竟在处理伤口之时叫对方闭上眼睛,仿佛如此便能将疼痛减弱分毫。
萧向翎没反抗,顺从得过分。
江屿反而由于对方的动作而沉沉松了一口气, 如此对方便看不见他略为抖动的手指, 以及急促乱颤的睫毛。
他将布条仔细解开, 避免手指碰触到皮rou与伤口, 在看到那有些狰狞的痕迹时压抑着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却还要仿若无事发生一般,将干净的新白布条系回原处。
“好了, 睡吧。”江屿双臂从对方身后穿过,将褪到一半的衣服再披回对方身上,细致得不像话。
两人和衣躺下,过了很久, 江屿还是毫无睡意。
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一如窗外的夜晚宁谧。
江屿躺靠在对方心口上,听着那一向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如今却逐渐变得紊乱而虚弱。
对方就这样安静地卧在榻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江屿甚至不敢抬头向上看去,他只是用双手握住那有些泛凉的手指,仿佛如此便能够让其一直温热。
他心里焦灼而忐忑,在对于对方状态茫然的状态中慢慢闭上眼睛。
月光如倾泻的流水一般打在他高挺的鼻翼上,在那看不见光的内侧有一道不经意看不出的细微水痕,一眨眼间便迅速消失在对方棉质的衣领处。
“萧向翎。”他试探着轻唤一声。
对方却没有像往常一般立刻回应,相握的手指依旧冰凉,并没有那令人安心的回握力度。
“你睡着了吗。”他没忍住又问了一句,同时无意间将手指扣得更紧。
“我之前每次与你接触的时候,心脏都痛得厉害,我也想起之前我……不辞而别的原因。”他的声音全部闷在布料中,听上去鼻音很重。
“我也想起来原因,他们告诉我说,我们两个人,至少要牺牲一个。”
江屿的手指在对方手心中轻轻画着圈,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在自言自语,“但你当时怎么那么傻,整个人像个木头一样,否则当初我若是知道你也喜欢我,也必不会擅自离开。”
“当时我觉得我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可怀念的,却忽视掉了你,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值得珍惜的时间。”
“可现在我不在意了,即使再疼,我也愿意与你一起。”他轻声叹了口气,其中有着惋惜惆怅,也有着无可奈何的痛苦。
“但是这段时间,自从你中箭之后,我心脏便不痛了。御医说你……”
他将脸紧紧埋在对方领口处,每一寸凹凸不平处都被紧密地贴合,他很长时间没有呼吸,仿佛要把自己憋死在这里一般,直到肩膀由于缺氧而微微抖动起来。
明天会好起来。
明天请一定要好起来。
“等你好起来,我就带你去堂院里看松树。”江屿轻声说,“你想我们在树下也可以,不过那树干粗粝得很,要套上外衫。”
他轻吻了一下萧向翎袒露在领口外的皮肤,可能是由于暴露在空气中的原因,那一块泛着些许凉意。
江屿仿佛被这温度蛰了一般迅速收回,随即在漆黑中闭上眼睛,声音轻得仿佛穿过门廊的风。
“晚安,萧向翎,明天见。”
黑衣道士被处刑的当天,行刑台下面有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江屿带着一个较为宽大的兜帽将自己的面部遮挡起来,混在前排的人群中。
他忽然觉得自己肩部被轻拍一下,急促地转过头去看。
只见魏东站在他身后,似是还有些慌乱,抬了几次眼才与他对视。
“何事?”江屿问。
“只是碰巧遇见,便来问候殿下。”魏东纠结几番,继续开口,“曾经由于身份原因身不由己,多次为难于殿下,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望殿下……”
“你不必觉得自己亏欠于我。”江屿转回头去,声音没什么起伏。
“你受人指使屡次刁难于我,但我知道你并非本意,你并没有真正伤害于我,还有几次助我脱险,算是一功一过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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