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笙到的时候补习机构的教室已经空了，他老远就看见程湛的身影，站在门口，微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刚走两步，对方就像心有灵犀似的抬起头往他这个方向看过来，而后在那张万年冰山的脸上破出几分笑意。

    一直保持到他走到他面前。

    然而就在程湛想要拉过安笙的手时，安笙却下意识躲开了。

    “怎么不进去等我？”安笙也顿了一下，末了接着道歉，“不好意思，有点事儿耽误了。”

    听着这段客套疏远的语句，程湛掩下眼里的光，收回了手，“老师们都走了。”

    安笙一顿，他这才注意到大门已经锁了，由于是十一放假，所以补课机构关得早。

    他从夏真真家里赶过来用了半小时的时间，再加上因为吴望的突然到来，就耗费了不止这么点。

    而在这期间，程湛没有打过电话，也没有离开，而是选择在原地等着他的到来。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程湛很委屈，替他委屈的那种。

    不是没有看见他刚才的表情，失望难过溢于言表。他觉得康文源是对的，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把什么都写在脸上。

    就像他那天终于看见了对方眼底独属于他的那份的喜欢。

    太过于炽热和直白，以至于让安笙不敢面对，不愿直视。

    所以在那天两人喝了点酒之后他就拉着程湛去滚了床单，因为他知道，当程湛看他的那瞬间，他差点就绷不住了。

    在他眼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逃避一切问题。

    蓦地想起，半个小时前夏真真对他说的那段话。

    “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喜欢那个高中生还是说只是想跟吴望较劲，作为兄弟，我不想干涉你那么多，也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分寸。”

    “平心而论，那个高中生挺无辜，如果他恰好喜欢你，但你没感觉，那你最好换一个人，双方不带私欲最好不过，反正目的都是为了气吴望，没什么所谓。”

    他当时说完了这一长段时，安笙难得沉默了，他思考着自己的做法究竟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在起初，他的目的很简单，也如同夏真真说的那样只是为了气吴望，找替代品的理由也很简单，程湛眼角的红胎记。

    但他发现，在短短的时间内，这一切都脱离了原本的轨迹。

    甚至就连最开始给他“提建议”的康文源在见了程湛后都说了“我看那小孩儿挺喜欢你，别让他伤心”这种话。

    安笙一时间感到头疼，矛盾极了。

    而程湛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皱起了眉，“安笙？”

    安笙抬起头看着他，张了张唇，缓了好几秒，最终艰难地吐出一句话，“程湛……我们这几天先别见面了好吗？”

    ……

    只记得，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安笙当时的表情难受极了，生怕他接下来说出来的话会伤到他似的，显得那样小心翼翼。

    “程湛，对不起，我现在脑子很乱，这段时间你别等我了，每天好好学习，按时吃饭，好吗？”

    而当时的程湛，好像停止了思考，甚至连一个问句都问不出来，只能像往常一样又乖又顺从地点头。

    好像在他面前，他永远拒绝不了安笙，哪怕他知道答应了过后，即将要面对的可能会是一个有始无终的，糟糕的结局。

    而这场刚燃起来不久的暗恋，还不等他再做点什么就被对方无情地扼杀在了摇篮里。

    但至少，没有他对张晟南那般无情。

    十二月末的风已经彻底带上了寒意，程湛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过安笙了。

    安笙的话他忘不了，但同时他也低估了他对安笙的喜欢，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这种喜欢并未减少，反而因为想念而变得愈发深刻。

    期间他登录过微信，偷偷看过安笙的朋友圈，对方发的内容不多，最近的就在一周前，只是一张天空的照片，什么内容也没有，什么也看不出。

    他默默地点了赞，然后就退出了微信。

    ——他还是有私欲的，他也想留下点什么痕迹，哪怕这道痕迹并不浓重。

    路上空无一人，属于少年的脚步声轻而缓，几乎听不见。

    突然，轻缓的脚步顿住了。

    程湛盯着校门口坐着的那道身影，有点不敢认。

    直到走近了两步，这种渺茫的可能性才加深一些。

    “安笙。”

    程湛出声轻唤，坐在台阶上的人闻言动了动，原本深深埋着的脑袋缓缓地抬起来，费力地看着他。

    对方看见他的一瞬就笑了，笑得有点憨厚，重重地撞击在程湛的心尖上。

    “你好呀，小程湛。”

    程湛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安笙似乎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