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钟山又下雪了。
吃过午饭,十五岁的云琼枝蹲在屋檐下,聚Jing会神看两只雪蚕撕咬,瞅着瞅着她又嫌烦,掏出玉笔戳蚕身上的两个小红点,金书玉笔吸饱灵气,落笔就在滑嫩的虫rou上爆出个血点,雪蚕吃痛,嘶嘶着把脑袋扬起来,射出寒丝将笔管冻了半截。
呔。她撇撇嘴。
可怜见的,大名鼎鼎的蛊圣雪蚕,山下的白毛萨满们恨不得拿命供起来,在少女眼里只是雨雪天乱窜的水虫子。
她把金书玉笔挂回腰间,勾命的法器就又成了叮叮当当的小女儿物件,衣角shi了,她提着裙子踮起脚,挤着门缝看父亲的背影。
雪降下梨花千树,整个道场都是亮盈盈一片,唯有听云堂被香烛熏得昏黑,只剩长明灯火一晃一晃,映着森森牌位。她眯起眼睛,看见父亲领着长老跪下去,右首那个抛出玉石,两枚石头瞬时像撞进青瓷坛,泠泠声盖过雪声人声,在大殿上久久回荡,直至玉音消弭,才听见有人说:家主,卦成了。
伯岭,你说这是天眷吗。
不敢。
父亲长叹一声,他深深拜下去,说道
云横自三岁入道以来,修心锻体固神已有四百五十二载,力未贯神,才不佼佼,侥幸被族内举为家主,实在有愧先祖。情劫坎坷,荒唐半生,有诸多结缘者,皆凡体凡魂,归于山岭黄土,留有三女二子,父子亲缘淡薄,四人无仙缘,养至成童便送去山下。
唯三女琼枝天授仙命,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可身弱不胜运,注定早夭。
为救我儿,不肖子只得求助藏锋营等狂徒,寻来一纯阳之命相补,这番瞒天过海,只愿为我云海楼留取一线生机,望先祖垂怜。
此法有违道心,有违因果,罪人自毁仙途,只盼偿还些许孽债。
他说的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云琼枝不禁放轻了呼吸,她懵懵懂懂的,感受到隐隐中一双巨目睁开,带着威压刷一下凝在她身上。
岁岁,别看了,进来。父亲叫她。
哦她跨过门槛,走到人群最前面。
跪下。
是。
你发誓。
我发誓。
此生以云海大兴为己任,若有违宗族宗门,神鬼弃之。
此生以云海大兴为己任,若有违宗族宗门,神鬼弃之。
无人在意雪什么时候变成了团团鹅毛,它乘着风,溜着云海楼的道场发出阵阵长啸。
按人间的说法,这一天是云三小姐的及笄礼,云海楼为少宗主张灯结彩,大肆庆祝,只是豆蔻少女没有等来心上人,她推开听云堂大门,独自穿过风雪,从此踏上漫漫修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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