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肆一开始是很看不上暮成雪的,确切的说,他看不上所有同班同学乃至同校的同学。倒不是他家里有钱就高人一等,实在是他大哥把他硬塞进这个全市排名前几的重高,就是为了让他跟所有人格格不入。
重高没有国际部,他大哥就是为了断他出国混学历的后路,说什么也要他在国内吃一次高考的苦。这就让周肆很难受了,在他看来高考是普通人家小孩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问题是他是普通人家小孩吗?他还需要改变命运吗?
跟他差不多出身的同龄人都比他快活,秦熙熙的学校组织去澳大利亚游学,晚自习装模作样不会超过晚上六点,开运动会都是去市体育馆,比赛项目还有冰球,美其名曰素质教育,他可倒好,大好青春在空调不好用的破教室捂出一头汗背书做题,在他看来,他爸累死累活大半辈子给他们留下偌大基业,算是白费了。
同学看他家庭条件好,怕把他磕着碰着赔不起,都主动躲得远远的,打篮球都不带他。女生在知慕少艾的年纪,怕他仗着有钱看不起人,送情书给谁都不给他。这样一来,周肆在学校里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只有老师盯他盯得紧——这是他大哥周朝吩咐过的,必须抓学习,三天两头叫他去办公室开小灶订正作业和试卷,愁的他头发都少年白了。
而暮成雪,他的同桌,兼学习委员,理所应当被老师派来督促他的学习,更是让他烦不胜烦。
凭良心说,暮成雪长得不难看,除了眉毛向下撇有点苦相,五官端正皮肤也白,乍一看都有点雌雄莫辨。事实证明周肆的眼光不差,因为后来他就从同学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暮成雪是双性,也难怪他性格温吞,在班里却还是没什么人搭理,比周肆好不到哪里去。
男生觉得他女气,女生嫌他多了个男人的玩意儿,两头都不讨好。
暮成雪每天早上都会来检查他的作业,确定他不是来学校之后照抄的,再交给老师。周肆有时候也耍赖,说自己回家太累了,题目太难了,不会做,暮成雪就很小声地说:“你可以问我啊。”
周肆恶从心头起:“我每次回家了做作业都好多不会的,怎么问你?一个个打电话问吗?”
暮成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家没有电脑,也没办法上网交流,“你……你家里不会请家教的吗?”
看来他对有钱人还是误解很多,大概都是从电视机里了解的。周肆随口道:“没有,要不你去我家里,你给我做家教?”
说到这里他倒是真有点心动——不是想让暮成雪做家教,是想让他看看自己家里什么样,吓唬吓唬,以后就不会每天催着自己交作业。暮成雪不是那种为金钱所动的人,自己跟他坐这么久已经很清楚了。但是大哥二哥那个样子,板起脸自己这个老油条都怵,更不要说暮成雪那个听老师话的乖乖小孩。
“要不就这样吧,你来我家写作业。”周肆认真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家,行不行?”
暮成雪怯怯道:“这样不好吧?”
“怎么不好了,又不是玩,是学习,有什么问题?”周肆说,“你来我家,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问你,我家佣人做东西可好吃了。”
他发现这个看上去穿着土气的同桌并没有想得那么上不了台面,坐车的时候规规矩矩绝不乱摸乱动,还对司机礼貌地问好。下车的时候也稳稳当当,不像周肆直接跳下去,跟个猴子一样。二哥出门了,只有大哥周朝在客厅看电脑,余光瞟到周肆身边多了个人,起身问道:“这是?”
“这是我同桌,我们班学习委员,成绩可好了。”不知道为什么,拉着暮成雪站在大哥面前让周肆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我很多题目不会做,想让他教我。”
暮成雪叫了一声大哥,周朝打量他一番,笑得很亲切,“学习委员啊,平时跟周肆一起坐,他没少麻烦你吧?”
“不用拘束,随便坐,周肆。”周朝吩咐道,“你带他去书房,好好看书,我等会让厨房送点心上楼。”
暮成雪还想客气一下,结果被周肆拉着就走了。他跟很多这个年纪的少年一样,背着书包压得后背有点驼,短发温顺地贴着饱满的头颅,走路也很规矩,跟旁边的周肆截然不同。周朝心想,很久没见过这么乖巧模样又好的孩子了,会所里附近高中刚进的新货都挑不出来这么好的。
他让厨房做了点心,自己端着去了楼上。门缝里两个孩子还真的在认真学习,周肆难得那么安静,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暮成雪低头写着习题册,时不时被周肆打断一下,问几个问题再各做各的事。仔细一看,暮成雪的眼睫毛很长,鼻子也挺,像女孩子,但下颌线条又很锋利,勾勒出少年气质来。校服宽大,遮着身体看不清楚,他就端着托盘直接进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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