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轻叹了一口气:“你说没有选择的权力,若朕肯叫你选呢?”
他瞧见少女眼中闪过的光亮,静静地等着她的答复。
三郎青春少艾,又是储君,理所当然能成为女郎的心中所爱,但皇帝却是年过而立。尽管这正是一位君主的巅峰之期,但同她相差十几岁也是免不去的,叫她遵从内心,难道就会选择到自己的身边来吗?
但他所能给予的,是比东宫更为强盛的权势。做皇帝的后妃,她的这些忧虑也会迎刃而解。
“那臣女希望您能许我独立一个女户,叫我到民间去隐姓埋名,做一个掌柜娘子。”
他的希望落了空,却还是捉住了她的秀足,替她穿上了木屐,“留在太极宫,就这样叫你为难吗?”
虽然禅房之中凄风苦雨,这时候不该有欢喜的神色,但苏笙还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轻声道:“宫廷奢华,远胜民间。然而留在宫中也未必就能事事遂心,即便是您,立在这无人之巅,难道您就是真的舒心快活、顺遂如意吗?”
按圣上现在的情况而言,太子御极最起码还有二三十年,更不要说这中间或许还要出现许多变故,就算是天命在他,过了几十年,他的身侧早有许多美娇娥,何必惦记自己这个人老珠黄的女子?
在坊间,她或许也要面对许多事情,不能再穿丝绸之物,还会为了柴米油盐而算计,但这条路是由她自己来选的,不是任何人替她决定的。
美人的目光里满是期待,四目相对,终究还是圣上先起身,苏笙微微失望。
“朕叫你过来,确实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圣上也磊落地承认了,“天子也不是事事如意,朕也知道你大抵不会顺从,只是心意所至,总想试上一试。”
请苏笙过来是太子的提议,他沉yin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强权与怀柔他都是用过的,总归是有些不甘心,想再逼一逼她。
不过他也并非一无所获,起码她不是因为三郎才拒绝了自己的心意。
若换作自己是她,大概也不会喜欢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政事上要张弛有度,待人也是一样。他总是这样步步紧逼,太子犹在,便希冀她先一步开口,便是得到了也是心不甘情不愿。
……
内侍监推开佛堂门的时候,正碰见苏娘子披了蓑衣往外来,苏笙现在再遇上内侍监时已经平静许多,她向内侍监微微福身,旋即去寻了其他内侍引路去侧室找温舟瑶。
木屐踩过青石板发出“咚咚”的声音,在密密织就的雨幕里逐渐远去,独留下一点未能被冲淡的芬芳。
他小心翼翼地捧了长安新送来的奏疏入内,若不是东宫提议请了苏娘子过来,圣上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逗留?
元韶将盛放奏疏的盒子放在圣上身侧,正要与几个内侍一同收拾了案几供皇帝批阅,竟眼尖地瞥见圣上膝蔽处洇shi了一团,只是因为常服玄色,不易发觉。
他心内唬了一跳,刚要吩咐内侍再去拿一套新的来,却被圣上叫住。
“又不是没有冒雨行过军,太子这边也是够忙乱的了,何必为了一件衣裳大惊小怪?”
圣上不打算在这里多做停留,左右也得经一场雨,没必要换来换去。
皇帝要走,太子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放下手中的事情过来恭送,阿娘又不是圣上的妃妾,若不是因为与温氏的姑娘扯上了关系,圣上怕是都不会过问一下。
“三郎,”圣上的仪驾抬至内院,皇帝瞧见面有沉痛之色的太子,不免想起前几日有内侍供述他出入苏笙寝处的事情,看着眼前的少年郎也就不那么顺眼了:“禅师往生西方极乐,你也要节哀。”
太子连忙跪在屋檐下的砖石地上,刚要叩谢阿耶垂问,却忽然听到圣上言道。
“毕竟是你的生母,朕纵然要夺情,亦不在这一时半刻,你就在感业寺为她茹素一月,聊尽孝义,今年的夏猎你不要跟去了。”
第2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太子抬首愕然,内侍监却已经撑了伞,随在圣上身后步入雨幕。
圣驾走后,换了素服的众人一道起身,苏月莹上前一步,试图安慰太子“殿下,圣上这也是怜悯您一片孝心。”
太子现在按理已经不是圆空禅师的儿子,皇帝才刚叫太子执掌尚书省,忽然又要他为亲生母亲服丧,这叫他多少有些疑心,“月莹,你说是不是我这几日往阿娘这里来得太勤了,圣人心里不悦?”
过继出来的孩子一般就不再和亲身父母亲近了,特别是天家这种地方,太子就是圣上亲生的还容易被废,更不要说他这种继子,他与母亲亲近,皇帝难免会怀疑异日山陵崩后,新帝是不是还要认亲生父亲为皇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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