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夏:“?”
杜夏懵了,何筝又说:“你知道gap year吗?”
杜夏更懵了。
何筝说的中文他都没听懂,还夹起洋文了。
他的错愕反应还挺在何筝的意料之内。何筝那本神秘的口袋本于是又现身了,翻到中间后被何筝举着,朝向杜夏,那十来页里全都有地图贴画,空白处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字扭得一个圈接一个圈,杜夏看了好几页,才意识到那些是外语字母,何筝肯定写得很顺手,所以才会这么潦草。
何筝说,这些才是他原本打算去的城市。
在何筝的叙述里,他高考失意后选择出国,随家里做生意的亲戚来培训机构林立的蓉城学雅思托福,并于今年年初拿到欧洲某高校的offer。何筝并没有立即去报道,而是想gap一年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再离开去欧洲。
何筝还说,这种生活方式在欧美学生里很寻常,性质和穷游的背包客差不多,当然不可能坐飞机。大卫村就在蓉城的老火车站附近,何筝本来是要去坐绿皮火车离开蓉城,路过这个久闻大名的“中国第一油画村”,就心血来chao走了进去,也算是打发等车的时光。
就这么遇到了杜夏。
杜夏太过于震惊,以至于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震惊,非常冷静地问何筝为什么谎称是离家出走的农二代,而不告诉自己实情,何筝笑了一下,说自己的专业需要做田野调查,大卫村的油画产业生态是个很好的调查样本,他想融入其中,说不定能写成一篇入选期刊的人类学论文。
他一本正经说得很真,连杜夏都不知道大卫村里到底有多少商铺和外来人口,何筝轻描淡写抛出一个又一个数字,杜夏听了也不可能去取证。
绝大多数时候,何筝看谁都用一种观察的目光,仿佛置身事外从未来过,格外淡漠,姑且算何筝真的是在实践和应用人文学科的方法论,杜夏还是想不明白,眉头紧皱地问:“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何筝还是笑,眼睫稍垂,说,因为他不想让杜夏对自己有滤镜。
杜夏对学历确实有某种情怀。那是对知识和文化本身的尊敬,也包含了对另一种生活的幻想,所以他对庄毅偶尔会爆粗口,对杜浪唯唯诺诺,不仅仅因为他是自己的亲弟弟,还因为杜浪是读书人,充满朝气和无限的可能。
何筝颇具混血感的卷翘眼睫重新抬起,眸子正对上杜夏,“你不觉得你在我面前,会更真实一些吗?”
杜夏不置可否。
尽管很早就怀疑何筝的真实身份,他目光所及之处的何筝和自己一样,就是个绘画民工,批量生产赝品的打工人,靠手艺吃饭。
真说起来,杜夏还是他的老板,高学徒一等,除了乌龙的第一次,两人性事上的主动权也在杜夏这里,他不想做,何筝顶多口嗨两句,并不会强迫。
所以杜夏会在何筝面前气急败坏,闹不愉快,甚至冷战。两人之间的平衡看似脆弱,又坚不可摧地一直存在。
“这些我也跟杜浪说了。至于念书……我的建议是直接一步到位,带你出国,那边的环境更开放,会更适合你求学。两个人在一起也好互相照应。”
杜夏依旧是一脸茫然和震惊,何筝给他时间消化,并加以诱惑性的畅想。他让杜夏别担心成绩,杜夏留在国内可能只能念个成人本科,国外的政策更多元化,杜夏总能拿到合适的签证,进入丰富多彩的课堂,认识很多新的朋友,会到很多博物美术馆看真迹……
何筝许诺给杜夏一个截然不同的美好未来,只要杜夏有决心离开,杜夏并没有彻底反应过来,单发出一个类似“不”的音节,打断了何筝的幻想。
何筝并不着急地看着杜夏。
杜夏的眼眸重新聚焦,“不是这样的。”
何筝的面色神情依旧没有变化,等杜夏的下文,杜夏情绪突然变得激动,反问何筝,你到底是谁?
何筝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前面说了这么多,杜夏还这么问,只能证明杜夏全没听进去。
或者,听进去了,但还是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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