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已随时都可以开始。但气氛明显还处于互相寒暄的阶段,寥寥几句还不足以缓解内心和肢体的紧张,所有人包括一剑渡川在内,都等着他的下半句。但简凤箨却没有话了,只有这剑。
言语和姿态不过是掩饰。他从踏上擂台一开始,就在寻找这个松懈的时刻。
这一剑太快,几乎没人能看清发生了什么。似乎有一声轻微的闷响,然而定睛去看时,又令人怀疑纯属错觉。简凤箨仍旧站着,一剑渡川也站着,两人连站位都没什么改变,只是好像离得近了一些。
两人伫立良久,都没有说话。半日一剑渡川道:“你想一招定胜负?”
简凤箨倒也老实:“不过痴心妄想,实在让阁下见笑了。”
一剑渡川说得很慢:“简——凤——箨。一见之下,我知你绝非如此简单。但你想凭一招就胜我,却也不是这么容易。”
简凤箨道:“不必了。我认输。”
一剑渡川:“认输?”
简凤箨道:“我以全力,攻你不备。阁下不备之时,都可挡住我全力的一剑,再打下去,我也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他向一剑渡川一拱手,将木剑放回到场边的剑架上。众人如梦方醒,这才纷纷议论起来,会场炸锅一样嘘声四起,夹杂着“卑鄙”“无耻”之类合情合理的品评。突然听得一人朗声说道:“小子,你师承何门何派?”
简凤箨循声望去,只见渡剑台宗主傅万壑已从贵客席站起身来,一双鹰鹞般Yin沉的眼睛紧紧盯在他身上。他身边任去留笑道:“他是公冶先生的二弟子。”
傅万壑道:“没想到那样迂腐的老头竟能教出这样的徒弟。”他声音极大,在场听见的起码有五六十人。简凤箨并不答言,只微微向他一点头,就跳下擂台,人群中与任剑还擦肩而过,低声道:“对不住,让你失望了。”
他很快离开了浣剑山庄,中间没遇到一个熟人,遇到也只是低头装不看见,出来也没回公冶庐,找了个僻静的小茶馆,要了一壶茶看人打牌,直直坐到半下午,百无聊赖,只是把玩剑上的穗子。又过了一会,夕阳西下了,天边一片火红,这才慢吞吞地起身回去。回去天色已经黑透,公冶庐两扇大门敞着,像一张大口。诸间房屋都暗着,唯有厅上灯火通明,简凤箨登堂入室,头也不抬,直接跪下。余光里扫到秋离鹤衣角,刚想张口,就听秋离鹤抢先发问:“凤箨,你可知错了?”
简凤箨并不答话,只是仔细地脱去衣物,一件件叠好放在一旁。他听见公冶治站起身,椅子吱嘎作响,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谁赢了?”
堂上一片默然,只有公冶治呼吸越来越粗重。过半天秋离鹤叹了口气,轻轻道:“任剑还。”
简凤箨道:“多谢师兄。”□□着脊背伏下身去。
时至黄昏,擂台边燃起了数十支火把,在白日的余晖里显得虚弱,有一种奇妙的无所适从之感。一日八强四强半决赛下来,围观众人的体力和Jing神极大消耗,行动说话似乎都迟缓了不少,但也知道马上就要结束,于是都为这铺垫了一天的高chao调动起全副的注意,耐心地等着最后一场胜负。任剑还垂头看着手中的木剑。
一剑渡川突然道:“你好像很累。”
任剑还道:“我们是一样的。”
一剑渡川道:“我不介意等到明日。”
他这种通情达理,别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意味。台下的浣剑山庄弟子已经有些义愤填膺,若非傅万壑和任去留还情同手足的坐在那里,和大声叫好的渡剑台弟子之间难免就要发生一些争执。任剑还充耳不闻,好像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最后他下定决心抬起头来说。“我也会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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