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期年晚间醒来,察觉雌巢不见,在水牢里发了狂,不停冲撞禁制。直至清晨长锦再次现身,他已是Jing疲力竭,气恹恹地伏在水中,额头胸肩一片青紫,赫然几道浸得翻裂发白的撕裂伤口。龙族愈伤极快,他如今这般狼狈,可以一窥昨夜惨烈。
长锦心疼,跪坐在池前,捏了一颗灵果,抵到他唇边。
蛟龙饿了多日,吃得狼吞虎咽,几口下去,清甜汁水滴滴答答顺着温热肌肤往下淌,沾了长锦满手,他便仔仔细细地舔了个干净,连细嫩指缝都卷着舌,用rou刺来回刷了个遍,吮得啧啧作响。
十指连心,花妖被他舔得酥痒,心思微动,躲闪着抽开了手。途期年猝不及防咬了个空,面上有愠色,不满低yin,竟猛地扑到他身上,将他压在了池边。
两人对视半晌,长锦唯恐他再做出什么出格事情,忙将剩下的半颗果子塞进他的嘴里。蛟龙眨眨靛蓝色的长睫,温顺地啃咬起来。
过了一夜,他的眼睑下又生出一排细密紧致的龙鳞,闪着不近人情的铁石光泽。长锦仿佛被一只鬼手攥住了咽喉,呼吸轻浅、小心翼翼地拂过那片鳞群。
途期年似有所感,停下咀嚼动作,望向他——片刻间,两人额间俱冒出枚繁复团花纹,星点红光闪烁,似是在呼应彼此。
长锦随即身形一晃,遁入识海。
识海由心而化形,各人皆不同。途期年的是一座浮岛,天海倒置,云霞游于脚下,深海流于头顶,无数萤火剑意摇曳其中,仿若星河。
因腹中胎儿被识海所拒,长锦以元神进入后,倒恢复成了孕前的模样,一身白衣洒拓,行往浮岛中央。
一道七情剑意擦肩而过:
一念平欲海,一念起山川。
长锦读完,神色顿时黯然,将这道剑意捞在手心,不再放开。掌心里一点暖烫,像途期年方才看他的眼神,像途期年很多时候望向他的眼神。
出现发情期已是凶险征兆,不加以阻拦,途期年难逃神毁识亡。途掌门得知后左思右想,终于记起,现今途期年修为尚存,如若成仙,或许能帮他抵挡一劫。
成婚那日“性命相依、神识相通”言犹在耳,他这唯一能入途期年识海的契侣,却不得不前来亲手斩断男人的情欲,好令他顺畅无阻地飞升成仙,自此仙妖有别。
赶至浮岛中央,星火煌烨,忽而如天光乍现。耳边擦过阵阵尖啸声,长锦用袖裳遮住眼,半晌方才缓过来,仰头但见不计其数的流光,一时聚成锦绣花团,一时散成漫天焰火。周边识海碎片沉浮明灭,俱是长锦的面孔身影——途期年竟在识海深处,为他留了一场火树银花。
长锦如鲠在喉,凝望那些自己。
笑的、醉的、舞剑的、弄花的……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着途期年时,有着这么多副模样。
出世数百载,他都是不近人情的,仁慈中透着疏冷,独自守护绵延山脉。偏有一年,途期年御剑而来,在长锦兰下小憩一梦。乌飞兔走,这旖旎梦境里渐渐有了只花妖。
他的挚友,他的契侣,将他一手拉入活色生香烟火人间的途期年。
他的情欲,皆因他而起。
长锦停下脚步,睁大的通红眼眶里,跌出一滴滚热泪珠,砸在浮空中,瞬息了无痕迹。他站在原地半晌,心思百转千回,最终却还是颤抖着一双手,起了阵。
残存着笑意与醉意的识海碎片霎如白璧蒙尘,萎顿无光。
有一点零落碎块铮然跌落,迸散在长锦的脚边。
那里面映着一把长剑,玉石为身,红缨为穗,柄上一点墨绿。
这把剑为途期年斩过妖兽,也曾刺向他的胸膛。
长锦拾起这柄剑,含进口中,是咸腥的,带着一点涩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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