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仙公主爱吃辣,府里的厨子自然都极擅此道,一口Jing致的小铜锅里滚着雪白的羊汤,哥儿姐儿跟前各自摆着一碟蘸水,韭菜花、鲜酱油与红通通的油辣子混在一起,鲜香扑鼻。
你今儿去你堂姐家,没吃饱么?
别的暂且不论,晖哥儿的吃相礼仪还是很不错的,也不东张西望,也不晃腿摆手,乖乖巧巧地坐着等丫鬟布菜。相比之下李持盈就显得狼狈许多,她其实不太能吃辣,奈何这蘸水太好吃了,两片嘴唇吃成了腊rou香肠还舍不得放筷子:六品官一年俸禄才几个钱?再说我是妹妹,嘶又是个小孩子,她难道会大鱼大rou、特地设宴款待我不成?
她没挑他话里的漏洞,就像大姑娘至今没管华仙公主叫过娘,晖哥儿提起李家的亲戚也总是你太太、你堂姐,他没跟她们相处过,感情淡薄很正常。
李家嫡脉已经退居二线了,早年族里也是出过阁老尚书,乃至外交官、驻外大使的,首任洋务司主事就是李阁老的门生,全盛时期的李家是维新派的中流砥柱,遇上神佑、显圣两代明君,很是风光了几十年。
不过现在嘛也就那样。老太太说他们是一群眼馋肚饱、偏偏胆子比老鼠还小的糊涂虫,这世上多的是老子英雄儿软蛋的家族,不缺李家一门。但具体是怎么个糊涂法,其实李持盈没有什么特别切身的体味。
她不知道李沅和山东老家还有没有联系、有多少联系,也不清楚李持风当年到底为什么跟族里决裂,从她有记忆开始,所谓的本家、嫡脉就是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你知道它在那儿,但你抓不住也摸不着。
好在他们也没变态到要求分家和庶支无条件为自己服务,她乐得装不知道。
痛痛快快吃过一顿羊rou锅,见他没有告辞的意思,大姑娘老僧入定般钻研起了寒假作业中的一道数学题,对丫头们给他准备洗漱家伙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某其实有点动机不纯,白天她对女装大佬撒了谎,虽然暂时没有告发他的意图,万一那人跟着骡车来到华仙公主府,发现自己上当受了骗(她根本不叫李九),夜半来取她的小命怎么办?倒不是信不过公主府的护卫,各王府、公主府的亲兵都是经过Jing挑细选、层层选拔的退伍兵士,如朱颜身边的袁虎兄弟、张寻义等,这种级别的护院寻常人有钱都请不着,只是仅论单打独斗,又是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她不觉得女装大佬会吃亏。
有晖哥儿在,就算真有万一,他也多少会有点顾忌吧?
二爷心里同样打着小算盘,他隐约能猜到她今天出门是做什么去了,荣王舅舅虽然管着工部,可都是一些玻璃器皿、陶胎瓷器的小生意,再有便是京津铁道、京冀铁道和刚刚通车的南北大铁道,大头如火器、战船是绝对摸不着核心的(朱颜姐姐的原话)。照顾他的丫鬟们总说李持盈是外人,她与他同父异母,并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大哥儿也该多长个心眼,别平白无故就拿人家当了亲人。嬷嬷们私底下也聚在一起嚼舌根:这元配和继室啊,那是天生的仇人。别说那位
嘘!什么元配继妻!能娶公主是他们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不敢把外面那套杂七杂八的往上掰扯!
他不知道该对谁倾诉,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他对她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她敢打他、她身上有枪、爹娘待她的态度总是透着一股微妙他们嘴上说她跟老三一样都是他的手足,甚至还处处偏袒她,可晖哥儿深知如果没有娘的默许,丫头们绝不敢对他说出那样的话来。
二爷很快换了身室内穿的常服,脚下蹬着软底睡鞋,趴在姐姐书桌前左看看右摸摸。等人把洗脸的热水端上来,非仙阁的大丫鬟并两个老嬷嬷连声苦劝道:哥儿,这不合规矩,哪有姐弟俩这么大了还住一间屋子的?又不是姐姐和妹妹。
他正烦呢,玩着笔架上的墨水笔回说:你们当我是妹妹不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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