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合格的工匠难找,加上章泽想要的那种有自家店铺烙印的锅碗瓢盆,他还真找了不少关系才寻到合适的加工厂。在一家景德镇的瓷器店下了汤勺和调料盒酱醋瓶订单,再在一家塑化厂订好了碗盘的花色,货一出来,章泽立刻备出一份,将老店里的设备也清一色给换下来了。
再开分店,用老太太的计划就不好继续实施了。章泽于是在老店外贴上了招工广告,私下里也物色起合适的人选,打算培养一些能去新店坐镇的人手。
这年月人工便宜,临近千禧年,外来人口也逐渐增多了,九十年代太多被生计逼迫早早打拼生活的年轻人,章泽把关面试良久,最后也只留下几个。
一位是从大理来的女孩,汉名叫段金刚,小名哈瓦哈衣。高中学历,家境贫困,跟同寨的朋友来到淮兴做事。她性格开朗,汉话也说得流畅,更重要的是看起来踏实可靠,虽然不那么漂亮皮肤还有些黑,可就是对了章泽的眼缘。
剩下两个男人都是本省周边村镇的,一个二十五岁一个二十二岁,章泽看中前者曾经做过面点师,后者则踏实诚恳,便一人开了四百块钱的工资,让他们留下来开始学习。
二十五岁的赵明明学过厨师,在饭店里当了几年的学徒,受不了那个鸟气逃跑了。章泽店里环境宽厚工钱也不少,他做的尽心卖力,包包子手艺当然一流,空闲时还替章泽出主意,另添了一道馄饨佐餐。
他学的川味,做出扁扁的抄手,拿用鸡架和猪骨熬出的高汤煮熟后放一小滴芝麻香油,撒上虾皮和丁点紫菜,香地能嗅掉人眉毛。馄饨佐包子又成了额外的手段,并不抢包子的风头,却又引来了很多因为包子价高望而生畏的主顾。章泽感念他尽心,当月就给他额外包了五百块红包。
最后一个男人叫邹勇,替老爹种了一辈子地,临了被后娘赶出家门。他体格好,黝黑的皮肤和肌rou,看起来像个黑社会,但本性却憨厚到了有点傻的地步。第一次来面试的时候他就憨憨笑着摸自己后脑勺跟章泽说:“老板我啥也不会,吃的还多,就能帮你端盘子洗碗。”
章泽本能对这样的人打心眼里喜欢,因为他自己也跟人家差不离了,只不过表面被天然伪装出了孤傲而已。
因为新店要打通墙壁还要搞二层,直到寒假来临已经上手了的三个人还没能到新单位报道,杜行止回来的时候,进店就被黝黑高壮的黑社会邹勇给惊了一跳。
杜行止很憔悴,这些日子他忙地连暑假时都没法回到淮兴。开煤矿比他想象中要复杂,离开了有无形人脉包庇的淮兴市,一个人既要兼顾高校的学业又要来往陌生的河北开拓人脉,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将他彻底从还有些青涩的毛头小子蜕变成了渐懂圆滑的生意人,就连看世界的方式也不一样了。
想起从前愤世嫉俗的自己,他不免有些青春不再的嘲意。假如家庭没有发生这样的改变,他也许会就这样一辈子幼稚下去,在狭隘的淮兴市内享受父辈的庇佑,不会接触朝不保夕的生活,不会承担万劫不复的风险。可相比较下来,现在的他等同于掀开了眼前一卷自欺欺人的纱帘,能够看到这个通透的社会,哪怕跌地鼻青脸肿,他也庆幸着自己早早懂得了这些,不会在接下去的人生中茫然地面对恶意和凶险。
今年过年他本来不该回来的,这几年煤矿的生意并不那么景气,他身背沉重的债务,恨不能大年三十都去开拓市场,然而从去年开始心中就有一个声音提醒他应该回淮兴看看,除了羽翼日渐丰满的母亲他放心不下外,淮兴还有一个可让他日夜牵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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