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桑画手心里翻来覆去地掂量这个荷包,半晌,冷笑一声。“你入门也有十来年了。头些年人痴傻,只知道练剑,如今年岁大了,一门心思想抛弃我这个老人家去娶妻生子。可怜我当年一把屎一把尿地带你……”
“咳咳,”原胥听不下去了,蜜蜡色的脸皮很薄,耳朵尖子有点红。“师尊,弟子上山时已有八岁,可以自己如厕了。”
“怎么着,你还想驳我?”庚桑画赤脚踩上榻,整个人比原胥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蔑视他。“我就知道,每次提起老蒋家这位姑娘,你就一心维护她!你心里头哪有我这个师尊!”
原胥摸着鼻尖苦笑。
他来了十二年,至今还没摸清这位师尊大人的古怪脾气。只记得原书中白室山剑法纵横天下,他这位宝贝师尊号称天下第一剑。
说来惭愧!跟师尊练了十二年的剑,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天下第一的剑法应该长啥样,就这样一不小心混成了掌门大弟子。
再然后,由于师尊太懒,他又一不小心混成了整座白室山扛把子的大师兄。
身为扛把子,做人自然不能太计较。
于是原胥放软了声线,轻巧地拎着话题转了个弯。“师尊,弟子替你梳头。”
庚桑画人还站在榻上,光润的脚趾指甲莹润,呈淡粉色。长发披了半张脸,倒不影响他老人家一副好相貌。
天下第一剑畏垒道人,当真生的人如其名,眉目如画。
“算你识相!”庚桑画扬起下巴,就在榻上盘腿坐下,勉强地道:“就梳你前日那个样式。”
原胥自窗下镜架前拿起一把玉梳,淡声道:“你是师尊。弟子那样式,不适合你。”
“怎地不行?”庚桑画又不高兴了。
“弟子未戴冠,肩后可以散发。师尊你……”原胥突然迟疑,梳子下,师尊墨一样的发在他指尖滑过。
原胥突然好奇,庚桑画到底多少岁了。
在穿进书里之前,他是个标准的现代人,对古人并无了解。对于虚构出来的仙侠世界,更是一无所知。
据白室山众师弟们偶尔提起,这片大陆在千年前曾战火纷飞,当时修仙的三大上古宗门集体覆灭。千年前,魔出,三大宗门数千条尸体挂满林野。庚桑画来自那个传奇年代,自尸体堆中爬出,一人一剑,最终成就了天下第一剑的名望。
但魔到底是什么样子,被诛了没,庚桑画又是怎样逆袭的,这些统统没人知道。
知道的人,都死了。
庚桑画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赤脚站在塌上,想了想,又道:“不,你别打岔!”
庚桑画双手叉腰,气势十足。亏他长得倒是一表人才,眉目如画,说起话来却蛮横不讲道理。“为师就是想要梳你那个头,你说怎么地吧,梳,还是不梳?”
“梳,梳!这就给您梳。”原胥无奈,无声地在内心叹了一口气。
“去,给为师把那面铜镜拿来,我要瞅瞅你这小子有没有糊弄我。”庚桑画吵赢了,喜滋滋地,却又生了别的事端。
原胥再次无声叹息,从窗下取过铜镜,递与庚桑画手中。
庚桑画左手举高铜镜,从镜中可见到自家那张十分清俊的脸,长眉入鬓,眼波儿天然带着烟笼雾罩般,黑发如墨汁一般披洒在肩头。他身后则站着个身穿雪白弟子袍的高大男人——他的大弟子原胥天生蜜色肌肤,对他说话神态总是毕恭毕敬,但总哪里透着说不出来的怪。
原胥的脸在铜镜中时隐时现。
有时原胥低头给他梳理发丝,便可以看到原胥的下巴弧线从镜子中一闪而过。有时则是原胥那双修长的手指从他发丝间,游鱼一般穿梭。
原胥生的朗眉星目,是这个时代罕见的小麦色。整个修仙界,大约也只有他家原胥是这色儿的。
庚桑画唇角一勾,恰撞见大弟子原胥的眼神。
师尊,你又偷窥我。
那双眼睛如是说。
第2章 吃瓜
隔日,到了原胥说的“有西瓜吃的日子”,只可惜瓜没来。
第二日,瓜没来。
第三日,庚桑画已经怒了。
卯时刚过,庚桑画便起身上了屋顶,照例是懒得梳道髻,披头散发,烟青色纱衣内春光如许,早早地去观望他的那筐西瓜。
这千余年来,白室山内岁月寂寂,一切如常。常的简直令他发闷!
庚桑画翘脚盘坐在屋顶,乜眼,神识不过也就这么一抖擞,桃花眼底瞬间便将四周都收入。
一个背着瓜筐的身影正沿着山门界碑处走入半山腰,身影娇小,头顶着块蓝布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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