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刺杀来的悄无声息,也结束得迅捷无声。
辛氏的家兵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玉白的石廊上溅了血,腥味与夜风中的花香混杂在一起,变成一种隐约令人作呕的味道。
辛梓披着厚重的大毛披风,乌发散乱,满脸Yin郁地被簇拥着走进小院。
死了六个,活捉了一个?他听着侍从报来的战况,眉毛皱得能夹死蚊子,他自己一个人杀的?
是的。侍从跟在他身边回答。
被吵醒的起床气旺盛家主满脸Yin森,扫过院子里淋漓的血迹。地面上只有拖拽的深色痕迹,战斗的破碎冲击只到院落中间,那些刺客在这里就丧失了还手能力。
穿着染血寝衣的男人站在院落中央,在嘈嘈的人声里沉默地抓着手上奄奄一息的俘虏。
辛梓最反感这些喊打喊杀的崽种,啧了一声,对上霍坚在火光中熠熠反光的锐目,装模做样地扯开嘴角:哎呀,是梓招待不周,让客人受惊了。你,还有你,快去,把脏东西拿过来。
霍坚没有说话。
他袖子被削掉了半幅,露出的小臂在灯光下饱胀鼓起,用力地扼着幸存刺客的下颌,不让他咬破牙边毒囊。
侍从去接他手中的人,他向后一步,留下了几个带血的脚印,避开了那些手。
刺客来的时间很巧。他看着辛梓,一字一句地说。
确实很巧,早上刚在会议上定下计划,签好约书,当天晚上就有人摸了进来,直取他所在的小院子。
辛梓读懂了他的暗示,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这个活口还是暂且留在我手里吧,霍坚挥去手中宽刀上的残血,将其单手入鞘:我希望能面见狐神。
辛梓虽然年轻,但大事上分得清轻重缓急。他一抬下颌,让身边的心腹去喊几个可信的长老过来。
狐神畏血,你不能这样见她。他着人去找干净的衣物,皱着眉上下扫视霍坚这浑身淋漓的血。
头发散着,衣服散着,赤着脚,几乎整个人都在血腥味里打转,臂膀上还有些细碎的伤口。
夜色里高大的男人沉默着思索了一下,手上喀哒一响,卸掉了刺客的下颌骨关节,那人发出痛号。
霍坚手上用力,找来结实的粗绳将他手脚捆得死死,几乎一动不能动,只能躺在地上哀嚎。
劳烦家主帮忙盯好他,我这便进去清理。他一拱手,大步向房内而去,宽阔的背影沾染了血痕,足下一步一片赤红,在夜色中如同修罗恶鬼。
哼。辛梓因为他自然而然的吩咐而翻白眼,但随即转过身又换上了威严的家主面孔:所有人有序退到院外,辛廿六、辛廿九,你们两人守门,有人无端闯入一律视为叛族,就地格杀,亲眷入罪籍,同队、同舍友人一并捉拿追查。
他薄唇轻勾:我就站在这里,看看谁敢来。
辛秘在第一声狐鸣示警之前就留意到了。
她掌控着辛氏的眼,或者说,她就是辛氏的眼。
夜风寂寥,身为家神她不需要睡眠,几乎每一个无声的夜里她都是坐在自己居所的白玉栏杆上望着远方的明月发呆,或是闲来无事扯扯花瓣戳戳小鱼。
今天她本来也在玩小虫子,玩着玩着忽地一怔,那种模糊的血腥味透过白玉狐狸的探查传到了她这里。
在让人喘不过来气的可怖气味中,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小小的亭子里,闭眼将自己的触觉蔓延到整座老宅。
千万只白玉狐狸都睁开了双眼,雕琢出的瞳孔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幽的光。
狐狸们巡视着每一处幽深的回廊、花坛、宅邸,除了霍坚那处僻静小院子里的血腥外,什么都没发现。
她透过狐狸们的眼,看到他快速但细致地洗干净了身上的血污,重新换上他那身粗糙妥贴的粗布衣袍,半shi的粗糙长发被他扎起,在肩头流下淅沥的水印。
然后
他带着隐隐挥不去的血腥味,躬身站在她面前,犹带着方才的杀气,如同嗜人的恶兽。
不能等了。霍坚眉眼沉沉:来的是夜鸦也许不是,但他们装扮成了夜鸦,这说明辛氏与在下的交易也许已经被泄露出去,我们必须在他们彻底弄清楚发难之前上路,否则时间一久,盯着您的人会越来越多。
夜鸦,是东海鸦族祁连氏的暗杀部队,一向是隶属于东海麒麟的下属小族,这样大胆地出现在这里,若不是麒麟粗心大意,就是虎族祸水东引。
不管是什么,辛氏都被人盯上了。
您需要连夜审问那个刺客。他低着头,语气恳切。
毕竟,对方不可能凭空知道他的住所,在出发之前要将一切危险抹杀。
辛秘叹了一口气,涂成朱红的指尖在石桌上轻轻一敲:去吧,该杀的杀。再准备好我的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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