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里终于安静下来,除了正殿再没了主人,倒也没有别的不同。皇帝站起身来搀扶太后,“皇额涅,儿子送您回慈宁宫。”
太后离了座儿,脚步也有些蹒跚了。皇帝扶她走出正殿,将到门上时对皇太后道:“皇额涅,尚氏这回有功,且是大功,不宜再随居猗兰馆了,儿子想着,永寿宫如今还空着,是否让她挪到那里,听皇额涅示下。”
这话太后听见了,殿内的人也都听见了,众人一时面面相觑,只等皇太后的答复。
然而皇帝既然出了口,太后总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颔首道:“一切你看着办吧。我今儿真是受了惊吓,腿里也没了力气,谁能想到大英后宫能出这样的荒唐事。幸而没让懋嫔得逞,否则我将来死了,也无颜见列祖列宗了。”
皇帝搀着太后往中路上去了,烈日炎炎,一点风也没有,华盖当头罩着,底下的镶边却是纹丝不动。
众人蹲安送驾,人群里的裕贵妃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匆忙赶了上去,随驾一起离开了。
大事过后,这宫殿显得出奇地空,贵人对老姑nainai投去了艳羡的目光,“颐答应如今要移居永寿宫了,改明儿必定会有晋位的诏书,多好!可怜我们,还得继续住在储秀宫里。一想起懋嫔做的那些事儿,我心里就打哆嗦,两条人命啊,就被她这么白白祸害了。”
永常在拽住了贵人的袖子,“今晚上多上几盏灯笼……姐姐,咱们做伴儿吧,才刚看见那宫女被塞进了箱子,我怕……”
饶是大中晌,也觉得这殿里Yin风阵阵,令人不寒而栗。
大家很快都散了,贵人和永常在目睹了事件全部经过,得回去缓一缓。颐行带上含珍和银朱返回猗兰馆,该收拾的收拾起来,不多会儿必有内务府的人来张罗她们移宫。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进了屋子伺候颐行坐下,含珍道:“主儿今天辛苦了,但这份辛苦没有白费,万岁爷终于要论功行赏了。”
可是颐行却惘惘地,坐在椅子里说:“我这一立功,是拿那么多条人命换的,想到这里就不觉得是件好事了。其实要是咱们能早点儿察觉人被送进了皮影库,兴许能救兰苕一命。”
银朱道:“主儿不必自责,储秀宫每日进进出出那么些人,咱们又住在后院,哪里能时时察觉她们的动向。这回也是懋嫔狗急跳墙了,才让咱们逮住了狐狸尾巴。是她们心术不正,撒了这样要命的弥天大谎,哪里能怨别人戳穿她。至于那个兰苕,任谁也救不了她,就算不被懋嫔害死,也会被皇上处死的。”
颐行还是蔫头耷脑,完全没了刚才的斗志,含珍知道她需要时间自己缓和过来,便转移了话题道:“主儿,永寿宫就在养心殿之后,翻过宫墙就是皇上的后寝殿。”
颐行哦了声,“那往后上围房,咱们就是最近的。太好了。用不着走那么多路,可省了我的脚程了。”
老姑nainai的志向真不在侍寝上,别人听说住永寿宫,头一件想的就是与皇上比邻而居,能沾染龙气,老姑nainai想的则是道儿近,优待了她的那双脚。
横竖不管她怎么想,晋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含珍道:“主儿,永寿宫没有主位,您知道么?”
对于这点,颐行可说是一点就通,立刻两眼发光,“难道皇上要晋我当嫔?”
不过也是一乐而已,从答应到嫔,步子未免迈得太大了,晋个贵人的位分应该差不离。自己这回不光兑现了对皇上的承诺,还在太后跟前露了脸。虽说裕贵妃最后想抢头功,皇上心里是门儿清的,为了达到他的目的,日后必定在太后跟前多说她的好话,这么一来二去,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一将功成万骨枯么,后来她也想开了,能搬出猗兰馆换个大点儿的地方住,挺好的。
只是在一个地方住的时候长了,零碎家当也置办了好多,她们足足打了五个包袱,连那个红泥小火炉也想一并带走。
内务府来办事的太监只是发笑,“唉哟我的主儿,永寿宫什么没有,还稀罕这些个?”
颐行想了想也是,便把炉子搁下了,“那永寿宫有浴桶没有?有的话里间那个也不必带上了。”
含珍一惊,“主儿,那桶可是皇上的赏赉。”
内府太监听说是皇上赏赐的,再没有劝她撂下的道理,忙招呼了人来,把老姑nainai那些家当一应装了箱,全运到永寿宫去了。
甫入永寿宫,触目所及就是两棵巨大的海棠,虽然这个时节错过了最佳的花期,但枝干上仍有花芽零星开得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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