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闻桥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右侧的桌子上一群正在吃饭的人的举动，他没办法观察前后邻桌的举动，升起的隔板阻碍了这双人类眼睛的视线，好在右侧邻桌上的人正在大快朵颐然后尝试着两两根筷子用手指夹住——但是，怎么夹住？

    他先是尝试着把两根筷子分别夹在他已经可以灵活使用的几根手指之中。由食指与中指夹住一根，无名指与中指夹住另一根，这一下他的拇指就不知道该放到哪里了，胡乱地按住，然后尝试着想像其他食客一样使用它们。

    本来漂亮的像是雕塑的手指在此刻显得非常笨拙，夹在两根筷子之间的中指成为一种顽强的阻碍，顾闻桥连忙将中指蜷曲，和食指搭在一起，然后再次尝试了夹持的动作。

    谢天谢地，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夹起一点什么了。

    顾闻桥伸向了干锅牛rou，然后夹起了一撮洋葱丝，他张开嘴，动作带着一点不自然地把它们放进嘴里，然后合拢双唇——整个过程中，他都小心的观察池屿的表情，以确定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

    但口中的东西却实在不能引起他的任何欲望，它们如此的乏味，仅仅在口腔中停留了片刻，顾闻桥就吞咽了一下，把它们弄进了肚子中。

    顾闻桥觉得自己做的非常完美。

    尽管他从未接触这些，但是果然也可以……

    “你这样吃的话，不觉得噎吗？”

    池屿夹了一筷子鱼香rou丝，轻快地放进口中，腮帮子微微鼓起不太明显的一点儿，动了几动，然后喉结吞咽了一下。

    顾闻桥看着池屿的动作，默默地改变了一下捏筷子的姿势，但是他尝试使用时还是非常不熟练。

    这让顾闻桥非常紧张。

    他要暴露了。

    一瞬间，他在无数个纪元里追寻池屿的过去不受控制地打破记忆的枷锁涌入大脑，最近的那一次，是在1748年的白令海峡——下着暴雨的乌黑海面上，他是如何爬上船，伸出触手想要将池屿卷到怀里，而池屿如何尖叫恐慌地对着他射空了子弹……他小心地靠近过去，用触手将人包裹起来，想要带他返回，如同过去的漫长时间一样，但是，池屿似乎不太喜欢这样……

    在此后的三百多年里，他再一次四处奔走，他使用各种伪装，而与此同时，总有人想要他继续沉睡，这多少使得他的大部分意识都不太受控制，只能投射出一部分，化为动物、或者植物、或者金属、或者矿物……

    直到他再次找到池屿。

    这一次，他终于学会了伪装了。

    但是他还是露馅了，尽管顾闻桥努力地在几十年间意识到了化为人类，并且慢慢的在人类世界中隐藏起来，但是他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类，而大部分时候困倦浑噩的大脑也拖延了他的速度，现在，顾闻桥忐忑地坐在位置上，但是，另一种不受控制地东西却开始蔓延。

    假如池屿离开，该怎么办，他会立刻上去请求他，他什么都可以学……或者，或者再换一具新的，更好的身体……

    顾闻桥的瞳孔深处开始蔓延着一种混乱与疯狂，更多的想法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而面前的池屿无所察觉，甚至用舌头舔去了唇瓣上的汤汁。

    池屿在心底想着：明明挺好吃的啊……为什么顾闻桥吃洋葱啊……虽然这个也很好吃，但是……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顾闻桥，“你之前是不是没有吃过中餐！”

    顾闻桥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在池屿听来这简直就是默认，这下池屿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