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医生默默地看着他,许久:
“舒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根据第二十四条医疗法案,当患者和家属的意见产生分歧时,家属不能剥夺成年患者的决定权。我很遗憾,但捐献器官是舒野的遗愿。我们更应该尊重的,是他的意见。试想,如果他现在还有意识的话,会眼睁睁地看着肾衰的小女孩不治身亡吗?”
他的态度恳切,说出的话条理明晰,舒屿却充耳不闻。
在他的眼里,这个医生,跟一只盘旋在舒野的头顶、等待着他死亡的秃鹫,没有任何区别。
“她不会不治身亡的,”舒屿头也不抬地说,“我现在就可以送她去海外进行器官移植,印度和巴基斯坦有世界最大的器官黑市,所有的费用我来承担。”
“……”齐医生哑口无言,“就算你们能承担器官移植的费用,舒野也不能——”
——起死回生啊。
“如果我们申请参加‘生命延续计划’呢?”温泽西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以冷冻的方式保存他的身体,直到可以复活的那一天。这样,你们就不能摘除他的器官了。”
齐医生一愣,“你是说……人体冷冻?”
由世界生命延续基金会开启的项目,将机体瞬间冷冻于零下196度的ye氮舱中,使其进入假死状态,等待着在遥远的未来,利用最前驱的医学技术死而复生。
只是直到现在,参加这个计划的人寥寥无几,一年六十万美金的高昂冷冻费用,除了顶级富豪,普通中产家庭根本难以维持。
齐医生沉默着,失望和沮丧渐渐淹没了他。
这的确让他难以辩驳,只要家属负担得起,这的确没有任何不可以的。并且,也没有侵犯舒野的决定权。
只是……
他看着宛如睡美人一般的少年,沉静而柔和的面容,浮上一个疑问——
如果这个孩子还有意识的话,他会怎么选择呢?
他愿意一直被封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也许直到文明毁灭的那一天,还仍然躺在那个水晶棺材里吗?
没有人能回答。
时间被一点点拉长。
就在齐医生放弃了希望的时候,ICU的门被推开了,护士长匆匆走了进来,对着齐医生耳语了几句,然后将手里法务部发来的文件递给了他。
齐医生大体扫了一眼,瞳孔微震,似乎受到了某种震撼。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艰涩:“捐赠中心传来了舒野生前签署过的‘拒绝抢救同意书’,”他举起手中的文书复印件,
“舒先生,既然你比我更懂法律,应该明白,家属无权否决权利人本人的授权。”
舒屿猛然抬头,怔怔地看着齐医生手里的白纸黑字。
他当然明白。
拒绝抢救同意书又称DNR,是一种需要病人预先签署的法律文书,表明当他们面临心跳停止或呼吸停止的状况时,不愿意接受任何用维生仪器延长生命的做法。
而冷冻技术,无疑是最极端的一种维生手段。
只是……
只是他不明白,舒野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连一点点渺茫的希望,都不愿意留给他们。
病房一片死寂,唯有监护仪滴答滴答,像丧钟远远响起,不知为谁而鸣。
齐医生有点无措地放下手里的同意书,隐隐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理直气壮。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舒野……不是受了重伤,他也不是植物人,植物人的大脑处于最小意识状态,仍然存有一些杂乱无章的脑电波,也许有一天还能奇迹般地苏醒过来。”
他指了指仪器上那条平稳的直线:
“但脑死亡患者的脑电波,却是一条永远没有生机的直线。他已经死亡了,甚至不能自主呼吸,是这些机器让他如行尸走rou般的活着,他受到的是永久性的、不可逆的伤害,强迫他这样活着,哪怕只有一天,都是不人道的。”
依然没有人说话。
齐医生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了ICU。
门外的走廊上,护士长急匆匆地向他走来,张口便说:“齐医生,协和医院、中山大学医院和复旦大学医院的移植科医生都已经在手术室等了,我们什么时候能——”
齐医生转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说:“先等等吧,我先回办公室。”
说完,他向办公室走去,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吩咐道:“通知保安,守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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