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不,他不是傀儡,他意识很清醒,一直在喊着冷,官爷不信你去听,你走近便能听见了。”
那妇人哭着求他。
“走近?”那头领捂着鼻子连连后退,“你这妇人果然不安好心!听说这蛊已经到了能传人的程度了,你这般诱着我靠近,是不是心怀叵测?”
他话音刚落,身旁的几个人立刻拔出刀指着那妇人,还有一个甚至拿出了火和油,作势便要泼在那人身上。
“没有,不是这样!我真的只是想替夫君求药,官爷,我们都是城里的住了好多年的百姓,从没有接触过越州来的人。”那妇人一看到那火油,立即拜地乞求道。
“现在何止是越州,那批跑出来的人早就藏到各种人群里了,走在路上,无缘无故便发狂开始杀人。还有好多就像你夫君这样的,看着只是患了伤寒,但这都是刚被种下蛊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忽然发狂了!”那头领掩着口鼻,嘴上虽是这么说,但看了眼那虚弱的人后也有些犹疑。
正当两边僵持之际,这头领身边的兵士中的一个忽然青筋暴起,目眦欲裂,举起刀便向身边人砍过去。
那头领完全没料到身边的人竟然是傀儡,身形一顿,直到那刀就要落下来才连忙躲避。可那发狂的人双目无神,下手又狠又重,眼看着那锃亮的大刀直直地就要劈下来,忽然一柄剑穿心而过,那人缓缓地倒了下去。
直到热血溅到了那头领脸上,他才回过神来,一阵劫后余生的庆幸。一抬眸,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擦着剑上的血,连忙拜谢:“多亏谢大人出手!”
“烧了。”谢景辞并未多言扫过那倒地的人,冷冷地留下一句。
目光一转,看见那病人和妇人,又沉声道:“这蛊现下不会传人,不可草木皆兵,以讹传讹。这人只是伤寒,不必送去义庄。”
“是,小人知错,我这就给这病人拿药。”那头领没想到素来冷酷的谢大人会这么说,神情一愣,躬着身子连声认错。
“多谢大人相救!”那妇人终于等到了救命药,抱着夫君泣不成声。
待人远走,听见禁卫小声说起这位谢大人,那妇人神情这才回过神眼前的人是谁,但冥冥中又觉得他和传闻中那个“以杀止杀”的形象并不相符……
错判,烧杀,同伴相残,亲友反目。
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曾经繁华安乐的平京发生。
大火一点,一股焦尸的恶臭传来,街道上又多了一滩黑色的污迹。或浅或深,一路走过,这街道上的黑块数不胜数……
萧条,脏污和暴戾,人人自危,昔日的喧嚣都化作了绝望的死寂。直到马车驶到近郊,街市渐稀,人烟渐少,谢景辞微冷的眼眸才稍稍和缓一点。
“公子,去西郊的义庄正好路过蝶园,您要不要去看看?”周侍卫驾着车,看到了那不远处一座安静的宅院,犹豫着开了口。
是不是蝶园没关系,主要是公子自从领了这蛊祸之事,一直在外奔波忙碌,很少睡过一个整觉,他这般说话也只是想让公子念在那位姑娘的面上休息一下。
车帘微动,谢景辞抬眸,一眼便瞧见了那座静谧的宅院。
夜已经深了,衣衫上还沾着血,满身浓重的血腥气,他本不欲前去,但凝望了片刻,却不知不觉下了车。
门前的守卫格外警惕,一见有人靠近,立即拔出了剑相对而立。
待人走得近些,看清了面目他们又连连后退。
可他们一收回剑,谢景辞却皱紧了眉,冷声斥道:“我不是说了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能放进去。我身上沾着血,又未曾开口,你们就那么确定我意识清醒,没被感染?”
“我等知错,谨记公子教训!”
连他本人都要防着,被谢景辞这么一斥,守卫们立即绷紧了弦,再不敢有丝毫松懈。
换下了血衣,谢景辞简单洗漱了一番,除去那股浓重的血腥气,才推门进去。
室内很安静,她已经睡熟了,只有淡淡的暖香晕染开。
谢景辞站在窗前,原本只想过来看一眼,但目光触及她的睡颜,又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侧脸,他冷峻的神情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似乎是察觉的凉意,温宁下意识避开了那指尖,头一侧,细白的颈侧便递到了他的眼前。
已经许久没有亲近过,整日里满手鲜血,铁石心肠,忽然让他有些不敢触碰眼前的人。
一开始,那些尚有一丝意识的人或愤或恨地看着他,随即心口处喷涌出大量的热血,他拭剑的手也会有一丝停顿。
但后来,那些人实在太多太多了,无休无止,无穷无尽,日子一久,他只会面无表情地将剑从那最薄弱的地方刺进去,以最快的方式处理完毕。
杀的人实在太多,有时候他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一眼扫过去,最先看到的竟是心脏的位置,在下意识地判断手中的剑从哪个角度刺进去最快最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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