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头目原本坐在旁边慢条斯理一颗颗往嘴里扔着山莓果,忽然站起,一个闪身跨过外圈人质逼到安裕容近前,单手掐着他衣领便将人拎了起来。不过眨眼间,兔起鹘落,迅捷无比。安裕容只觉脖子上一紧,身体不由自主往上拔起。他实际个子比对方高不少,被对方这么掐着脖子提溜在半空,只得弓腰屈膝,张口仰脖,竭力出声:“首、首领……”
“别耍花招,叫他们都闭嘴!”
厉喝声就在耳边响起,声音不大,却杀意凛然,激得安裕容禁不住一抖。事实上,根本不必他多说话,人质们都被这少年头目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和气势震住了,倏地一片寂静。
安裕容喘了口气,强忍着脖子上的不适,细声细语慢慢道:“他们想问问,贵方想要多少赎金?他们愿意添加赎金,与首领商量换些饮食。”
“该给你们吃的时候自然会给,别妄想动歪脑筋!”少年头目恶狠狠说罢,手一松,将安裕容扔在地上。
前方匪首传来命令,一行人纷纷起身,重新出发。
虽说已然行了大半日山道,海拔却始终不高,不过在低矮的丘陵地带兜圈子。众人歇脚的山坡前是个狭窄的谷口,穿过谷口,有一段相对平坦的山路。再往后,遥遥可见几条陡峭的石阶,交错盘旋而上,隐没在山石林草间,不知通向何处高峰。先头在河滩上望见的错叠连绵的群峰,行至此地,才算真正到了山脚下。安裕容猜测,眼前这一片山峰深处,才是匪兵老巢所在。
“砰砰!砰!砰砰!”
一行人穿过谷口不过半数,前方忽然传来密集的枪声。短暂的惊乱之后,匪兵迅速还击,枪声愈加激烈。人质纷纷自觉抱头蹲下,躲在匪兵们身后。
有人大喝:“把人质带上来!”
安裕容与约翰逊走在一起,眼前忽地就失去了对方身影。再定睛看时,才发现他肥硕的身体被那少年头目径直拽到了队伍前面。大概因为约翰逊体型比别人都显眼,模样辨识度也高,匪兵第一个就选了他打头阵。混乱中那少年头目一脚将约翰逊踹到匪首身前,同时拔出腰间手枪往对面射击,动作干脆利落。
匪首站在约翰逊硕大的身躯后,大声喊道:“洋人在此!瞧仔细了,谁敢开枪!”
又有几个洋人被匪兵拖到阵前,生死攸关时刻,皆毫不犹豫配合劫匪,叽哩咕噜一通洋话大叫大嚷:“别开枪!别开枪!不要伤害人质!”
对面枪声果然停了下来,双方一时陷入对峙。
匪兵师爷走到人质群中,指挥其他匪兵将洋人质打散,推到外圈,与自己人混杂在一起。这一招可谓毒辣,对方只要开枪,就难免误伤洋人。几十年来,当权者对洋人的惧怕早已深入灵魂。任何一个普通洋人的死伤,都可能上升为外交事件,成为列强动用武力的借口,引发一场战争。华夏官员们对此怕到骨子里。而下层官吏,不论文武,谁也不敢担这个责任。
这伙匪兵显然对此了解得十分透彻,出手便切中要害。见对方停止枪击,那师爷走到匪首身边,附耳嘀咕一阵。匪首点点头,摁住约翰逊肩膀,继续喊道:“对面可是丘队长?丘队长忠于职守,奋勇争先,令人佩服。只不过,若是因丘队长的过激行动,害死了洋大人,不知道张司令张大人,肯不肯包容到底呢?”
能够在一天之内赶到此地拦截匪徒的,只有本地治安警备队,隶属新军兖州陆军常备军。警备队队长姓丘,名百战,常备军司令姓张,名定斋。丘百战的队伍来得突然,对于匪兵来说,却也并非算计不到。列车半途脱轨,消息再慢,凌晨也能传到距离最近的车站。再从车站打电报逐级传达,最先惊动的,就是本地治安警备队。
匪首一派胸有成竹:“丘队长来得这么快,不知是否得了张司令的指示?丘队长不顾人质性命,贪功冒进,可有想过后果?这许多洋人在此,若是有个好歹,别说张司令那里没法交代,只怕就是祁大帅也担待不住吧?”
祁大帅,即北方新军统帅祁保善。原来祁保善为巩固新军在北方的统治地位,自两年前开始,便着力加大各地剿匪力度,命令各州驻军大肆清剿大大小小的独立武装。丘百战是个急性子,更是这伙匪徒的老熟人。他与本地势力最大的这股匪徒纠缠已久,接到电报,立功心切,一面将消息继续往上汇报,一面毫不迟疑点起人马,紧赶慢赶,在匪徒回山必经之路上设伏拦截,根本来不及等上面指示。他只以为像往常一样,匪徒们劫持几个富豪乘客勒索,动静闹得大了点。万没料到,这伙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劫持了十几个洋人。
他虽然急躁,但并非愚蠢之徒,搞清状况,顿感为难。事情涉及洋人,若无上级指示擅自行动,确如匪首所言,后果殊难预料。权衡再三,咬牙叫道:“傅中宵!休要猖狂!今天老子看在人质性命份上,暂且放你一马。等着瞧罢,用不了几天,你丘爷爷定要带兵平了这仙台山玉壶顶,灭了你的老巢!”
话说得再凶,也不免色厉内荏。安裕容听见这几句,就知道这支地方军必退无疑。一场短暂的伏击战,有始无终,草草收场。唯一的用处,是知道了匪兵头目的名号,以及所处的具体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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