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对方喊道:“兴旺,你们队里来客人了,一会儿你顺带着给拉回山里去。”
兴旺怀里抱着,手里提着,带着一大堆东西往骡车上放。
回身时,见到站在大叔骡车边的戴誉,笑出一口大白牙:“行啊,欢迎欢迎!来吧!咱们上车,这就出发了!”
说着还在褂子上擦了擦手汗,主动跟戴誉握手:“我叫田兴旺,原来是七里屯的,以后就定居在咱们芦家坳了,同志怎么称呼?是哪家的亲戚?”
按照当时的普遍认知,男人结婚后从本村迁往别村落户,就是倒插门了。
戴誉见他为人敞亮,对于倒插门的事也不避讳,心下便喜欢三分。
“听说你最近有新婚之喜,恭喜啊!”戴誉双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自报家门道:“我叫戴誉,是芦根生家的外甥。”
岂料,刚刚还喜气洋洋热情待客的田兴旺,听了戴誉自我介绍后,脸上的笑容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
与他交握的手更是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戴誉对他云霄飞车似的态度转变不明所以,莫非他们从前认识?
原身得罪过他?
不能吧!
他印象里根本就没有田兴旺这号人呐!
倒也有可能是这个田兴旺与他小舅不对付,恨屋及乌,连带着对他也不待见……
戴誉心里觉得莫名其妙,但还得搭人家的顺风车进山,便权当没有发现对方态度的冷淡。
他也不用田兴旺招待,自顾自将背包往骡车上一放,厚着脸皮抬腿跨上骡车。
“大叔,我们先走了,回头见啊!”戴誉不顾田兴旺冷脸,回身与刚刚的车老板挥手道别。
傍晚,乡间土路,碎金般的光影里,戴誉半躺在骡车中,翘着的脚随着音乐一点一点的。
他之前主动挑起几个话头试图打破僵局,可惜田兴旺冷气全开,只管闷头赶车,根本不接茬。
与陌生人坐在车里,没有话题可聊,空气尴尬到凝固,怎么办?
打开车载音响!
此时,同理!
戴誉也懒得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干脆从包里掏出一个收音机,在晃晃悠悠的骡车上听起了广播。
虽然声音时有时无,但是斜阳微暖,清风拂面,分外惬意慵懒。他被这骡车晃得,已经睡了好几觉了……
赶车的田兴旺回头瞥见他一副大爷模样,像是全然察觉不到自己有多不受欢迎,心下一阵气闷!
可是,他也不能将对方赶下车!
这骡车是队里的,不是他私人的,而且他尚且没正式落户芦家坳。芦姓人很是护短,万一被这个戴誉告到队里去,说他公器私用,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于是两人一车,就一路别别扭扭地走到了山脚下。
“下车了!”田兴旺甩了一记响鞭,粗着嗓子闷声道。
“这么快?”戴誉迷迷糊糊醒过来,搓了搓脸,关了丝丝响的收音机。
田兴旺盯着他摆弄收音机的动作,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好奇和羡慕。
戴誉注意到他的视线,嘿嘿一笑:“想要话匣子不?你跟我说道说道,为什么突然就不跟我说话了,我把这个话匣子送给你和支书女儿当新婚礼物,咋样?”
本来态度已经有了一丝松动的田兴旺,听了他的话,脸更黑了,牵着骡车往山上走,不搭理他。
戴誉无奈地耸耸肩,认命跟上。
不说就不说呗,我也很高贵!
从外面通往芦家坳的路,只有这一条。
不过这条通道只容得下两人并行,要不是骡车被设计得足够窄,像一般骡车那种宽度是过不去的。
大宗货物进山出山,全靠人挑肩扛小车推。
芦家坳三面环山,一面邻河,在山间的一处开阔平地上,聚集着上百户人家,其中九成以上都是芦姓人。
这些芦姓人原本姓努叶勒,是满族人。
当年大清亡了以后,满人的处境每况愈下,努叶勒算是大姓,芦根生祖父担心满姓引人注意,便带着族人改了汉姓,一部分族人改姓陆,另一部分姓了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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