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被安置在城北的一间破败的寺庙附近,此处地势平坦,有大片空地,适宜修建临时住所。
寺内无人供奉的漫天神佛,残肢断臂,身披落尘,不复往日金碧辉煌,只垂眸不悲不喜地看着人间苦厄。
流夏和炎若蹲坐在火炉面前煎药,有的病人起了高热,需得及时退烧。炎若善交际,故而伤者大部分都和她打过照面,看着他们浑身伤痛,她不禁红了眼眶。
“你哥哥也伤着了,你倒是没什么反应。”流夏道。
炎若掩饰性地擦擦眼泪,“他不是没事么,再说我看他的时候你又不在,你怎么知道我不担心。”
“得了吧,要不是我,炎辰昨天连口水都喝不上。”
听流夏此言,炎若顿觉自己对兄长关心太少,预备去照看他,好赎赎罪,“那我去瞧瞧他,你看着药。”
可没过几息,她便风似的从里间的佛堂跑来,惊慌大喊:“流夏!快来!你师父要弄死我哥哥!”
秋凝尘要真想弄死炎辰,一个手指头就行,还用等到炎若来搬救兵?
“你小声点,要弄死炎辰早死了,现在过去说不准都凉了,再说我师父也是个说理的人,和他无冤无仇地杀他干嘛?”流夏慢悠悠地站起身,动动腿脚,蹲得有点麻了。
“那可说不准,我哥哥的脖子还在你师父手里呢,不是想弄死他那是干什么?”炎若脚上焦急,忙拉着她要去搭救亲人。
随着她从小门步入后院佛堂,流夏低声问她,“为什么打起来了?”
“我也不知,你师父嘴上说什么花不花的。”
那花不都毁了么?他又闹什么?
佛堂里间大多是一些老弱妇孺,正三五成堆地看着面前那纠缠着的二位俊秀男子。
一位身着一身牙白长袍,下摆使金线修了空谷兰草,端得是高洁文雅,但面上风雨欲来,干的事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另一位正相反,穿了一身蜡染冰纹的墨黑大敞,滚边的皮毛愈显得一张脸如玉似的透,两弯冰镜似的眼睛正凉凉地盯着面前的修士。
但瞥到门口来人身影时,那眼神忽地脆弱无助,身形佝偻,活似被人拿捏住了要害,“秋掌门这是何意?你我二人无冤无仇,为何……”
“我只问你这花是不是……”
流夏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秋凝尘一手捏着一束花,一手捏着炎辰的后脖颈,而炎辰满脸无辜懵懂,瑟瑟发抖。她突地平生一腔烦躁之感,好歹也是位掌门,他真不嫌丢人。
“师父,你又在做什么?”她低声质问。
心全在逼问那人身上,不防她来了,秋凝尘迅速松开炎辰,问道:“这物是不是你送的?”
接过绢花一看,做工Jing细,没个几天定是做不出来,流夏无奈道:“现下什么时候了,我哪有那闲工夫?”
“果然如此。”
瞬间他把花塞回到炎辰手里,脸上表情突变,眼角攀上两分笑意,解释说:“我只是瞧着这花好看,想问问炎道友是从何处买来的,没想到他如此介意。”见流夏皱着眉头,他又道:“我看他脖子有些不舒服,便帮他正正骨,做伞不是经常要低头么?”
是么?他们二人刚才打的嘴仗只是问问这等小事么?围观的群众们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看漏了什么,怎么就从玉石俱焚忽然变成岁月静好,互帮互助了?
“我……”炎辰正欲说话,秋凝尘便抢先道:“怎么了,还是有些不舒服么?”
“无妨,方才有劳了。”他觉得现下还是不解释为好,日后还是有机会的,秋凝尘虽没用真气对付他,但这手上的力道着实不容小觑,“铺子里光秃秃的,总想买些鲜亮的装点一下,这花是我托王员外家的千金捎的,她去滨江府走亲戚今日才回来。”他解释道。
提到铺子,炎辰的笑容又黯淡下去,“只是现在铺子没了,这个也没了用处。”
“有人在,再开一间伞坊不就好了,你的手艺好,不日这生意定会红火起来的。”流夏安慰道。
虽然并无大碍,但他一脸倦容,勉强朝着流夏轻笑,看得她心里发酸,“莫难过了,至少还活着。”
她何时如此轻声细语,真心实意地安慰过自己?秋凝尘心上失落地想,最近更是连和他亲近都不愿,难道是心里有了那个炎辰,和他便觉厌烦么?
“我去那边看看,说不准阳和回来了。”他肃声道,说罢负气离开。
陈迹和阳和师兄昨日到各大派募捐去了,虽然修士们餐风露宿,手里并无多余的粮食和寝具,但余钱总是有的,平时自诩正义,为了天下苍生,现在苍生有难,总得出些血聊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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