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还亮着灯,黎穗之知道他一定还没睡。
她放轻脚步,蹑手蹑脚走进去,果然见他还在伏案工作。
听到响动,黎曜因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黎穗之走过去,先是弯腰审视了一会儿他的神情,而后坐在他腿上,双手一绕,圈在他脖颈后。
被她挡了,黎曜因皱了皱眉: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先下去。
这是什么公事公办的语气。
她没听,声音低下去:你生我气啦?看都不看我。
没有。
分明就是有。
黎穗之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哪次不是他主动地缠上来,像今夜这般冷漠,倒真真是少见。
她回身抽掉他拿在手里的文书,脸就埋在他怀里:别不开心了,我下次一定早一些回来。
黎曜因终于有些松动,他垂着的手缓缓搂过她的腰。
他倒不是因为等着她回来等的时间有些长了,而是因为那些他自己都捋不清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心神不定。
与虎谋皮有多么不易,他太清楚。
虚情假意周旋在长野健次的身边,需要她百分百拿捏她的一言一行,爱与不爱,又怎会如此轻易地装模作样?
他实在为她感到担忧。
但既然这步棋她执意要走,又已然征得她组织上级的同意,他也无话可说。
饿吗?他抱着她,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没动。
黎穗之摇摇头:不饿。
她试探性地微微抬起头看他的脸:你还生气吗?
他低下头,语意温沉: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是吗?黎穗之扬了扬眉,那你亲我一下。
黎曜因有一瞬间的失神,记忆碎片让旧时与现在的情景交叠重合在一起,恍若他们从未变过。
身上没有逢场作戏的种种面具与枷锁,还是那个只会为了那些捉摸不透的酸涩心思而带动心绪的人。
不像如今,笑意只上唇却未曾深达眼底,只有对着彼此还肯吐露心迹,但为了安全,还是有很多深埋在心底的事情不能放到明面上来。
再温存的时刻,都要有所保留。
他失笑,低下头去吻她的唇,但只是轻轻一触便离开,他看着她:这样好了吗?
黎穗之伸出手比划着:还差一点。
他无声叹口气,目光在她唇上逡巡片刻:他有没有吻你?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
黎穗之眉眼弯弯:我要是说有呢?
他呼吸重了一声:那就让你明天累得下不了床去见他。
黎穗之赶忙安抚地主动凑了上去,舌尖抵着他的齿背,再度吻得难舍难分,在分开的间隙她喘着气说:我只喜欢亲你。
察觉到他满意的低哼,她这才彻底放下心。
从他腿上跳下来,黎穗之伸手去拉他:走,跟我去饭厅。
黎曜因不明所以:做什么?
她眨眨眼睛:跟我去就是了。
大厅已然漆黑一片,只有从书房的门缝倾泻出来的柔黄光线,一路延展出去。
黎曜因要去开灯,她却不让,直拉着他来了饭厅的一个角落。
她变戏法儿一样从身后的黑暗里取出来一个小小的方形盒子,擦亮了火柴盒,点上蜡烛,捧在手里,递到他眼前。
微弱的烛光映照,黎曜因微微愣神。
挂钟在此时发出沉闷的两声撞击,他抬眸去看,零点整。
是他的生日。
生日快乐,哥哥。
他有些惊喜,徐徐笑了:我还以为你忘记了。
怎么会?她嘴角带笑,我说过的,我要做第一个向你说生日祝福的人。
他心里有暖意涌上来,很多很多的暖意,就像眼前燃烧着的蜡烛,在胸腔扩散,在心口弥漫。
快许愿吧!她催他。
黎曜因闭上眼睛,双手握在一起,眼球微微转动。
不一会儿,睁开了,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火光在顷刻间熄灭,他搂紧她,沉声在她耳边:谢谢你。
呼吸相闻,黎穗之懒懒地靠在他怀里:许了什么愿望?
他的视线寻着黑暗的虚无延伸出去,落于某处虚虚实实的焦点:说了就不灵验了。
黎穗之缠上他的腰身,撒娇意味颇为明显:说嘛,有关于我的,总可以说吧?
她当然知道他的愿望里有些什么,那同样也是她的毕生所愿,她相信,那更会是四万万同胞的共同期盼。
对于他现今放在台面上的身份,那些压在心底的期许的确不可轻易宣之于口,可是关于她的,她却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黎曜因无奈地笑了,夜色里他看不太清她的脸,可那双澄澈的眼睛,却在此刻眼波流转,明亮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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