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岁月,可深秋的梧桐仍旧落了满地,镜顽看着窗外,目光落在那坠地的残叶上。
不知她今日是否听他的话多加了些衣裳。
镜顽,你有心事?云心进房便见他久久凝视窗外,开口问道。
镜顽这才转过身来行了一礼,平淡道:师兄,我并无心事。
总觉你同往日不大一样,有什么事同我说罢。
无事,多谢师兄。镜顽摇摇头走至床榻,预备就寝的模样。
他这师弟性子沉闷,也不好勉强。云心只得去吹熄了灯:那休息罢。
大清早僧人们就已起身洗漱准备下山。镜顽跟在众人身后,他看了看山中浓重的雾气,夜露仍残留在那古树的枝叶上。
今日天气更冷了些。镜顽心中想着。
到了山下大家分头去各处时,镜顽与同行的师兄借口有事,自己转身去了一家布庄。
小师父买些什么?老板上前询问。
贫僧想要一件披风。镜顽双手合十对店家行了一礼,又补充道:女子穿的。。
忽略那店家探究的目光,镜顽面不改色地挑了一件厚重的朱红剪绒披风,让店家包了起来。
待他到了城南山头,凝心早已等着他了,见他一到立刻凑上前娇滴滴地抱怨道:镜顽你怎么才来呀,我等了你许久。
她今日穿了一身水红的圆领石榴袄裙,外罩一件挼蓝的刺金兔绒披风,脸红扑扑的。
镜顽将那件包的严严实实的披风往身后藏了藏,不声不响地往屋舍里走。凝心习以为常地跟在他身后,镜顽不动声色地将那披风扔至角落,便不再理会凝心,一心去照顾灾民了。
又过几日,凝心日日跟在镜顽身后,眼见着灾民快要安置完,心中焦急不已。看镜顽的模样,不日便要回寺中,到时候她难不成日日往山上跑,那得多累啊。
更何况这个和尚半点也没有软化的迹象,仍旧当她如空气一般。
她有些气馁,看着那张冷硬的面孔,再度给自己定定心,还有半月,时候尚早,她一定能打动那和尚。
这日众人已将灾民们安置好一一离去。城南的山头荒芜,人迹罕至,又只剩她与镜顽留在这,镜顽还在叮嘱一灾民,拿了许多米面留给那人,才慢慢关上门准备离开。
凝心只是站在那山头静立着就再度被绑住了,她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就被人捂着嘴勒住后退,身前横着把菜刀,已轻微割破她的脖颈。
镜顽听她声音便立刻转身,眼见一衣衫褴褛之人挟持着凝心,仇视地盯着他。
施主放下刀。镜顽的手按上剑,蓄势待发。
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不能把人全救了,我儿子呢?我儿子就不是人吗?那人神色癫狂,情绪激动,手一动凝心的脖子上又见一道血痕。
凝心痛叫一声,又是一个疯癫的灾民,她倒了八辈子血霉,回回都是她受苦。
镜顽神色紧张起来,渐渐走近那灾民:施主,有什么都好商量,你先放开她。
那灾民依旧神经兮兮地叫嚷:我儿子没了,我家那口子眼都哭瞎了!你们怎么赔我儿子!怎么赔?啊!
镜顽趁其不备想要上前抢人,那灾民却一晃,菜刀更近一步:别过来,放下你的剑!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给我儿子陪葬。
凝心脖颈一凉,只觉有温热的ye体往下流,心中恐慌,紧盯着镜顽,又想求救又不敢出声。
镜顽当真不动了,手握成拳,声线紧绷:那施主如何才肯放了她?
那灾民怪笑起来,Yin森森的:你们都是些有眼无珠的,没救我儿子,害得我妻子眼睛也哭瞎了,干脆你把眼睛挖了,我拿回去给妻子治眼睛,我就放了她。
疯子!凝心毛骨悚然。
那灾民说着从怀中摸了把小刀丢过去。
镜顽放下佩剑,当真捡起那把小刀,问道:只要贫僧挖了眼睛,你就放了她?
当然,我说话算数!我要你的眼睛回去救我家那口子。那灾民疯疯癫癫的,倒是一口应了。
好。镜顽居然应了,干净的手拿着那把小刀对准自己的眼眶。
凝心一时之间瞪大了眼睛,想要大叫又被吓得出不了声。
她想说你不要相信他,他是个疯子怎么可信呢?
那灾民兴奋地往前凑,恨不得看清镜顽是如何亲手挖眼的,镜顽仍旧神色平静,持着刀就要对准自己眼睛下手。
那刀尖甫一刺破镜顽眼尾的一点皮rou,那一点血迹冒出,凝心惊得脑袋一片空白,大叫着不,全然不顾脖颈处悬着的菜刀往镜顽身前扑,想要将刀夺下。
刹那之间,她猛挣的力道竟挣脱了那正看向镜顽的灾民,她身子往镜顽那处扑,那灾民反应过来就怒气冲冲地持刀往她身上砍。
长剑出鞘的声音一响,菜刀坠地。凝心扑了个空摔在地上,镜顽挡在她身前,趁机挑了那灾民的菜刀将他压制在地上。
施主去拿绳子来。镜顽吩咐道。
凝心扑了个空正闭着眼等待欲落的刀,谁料却听那和尚冷静的吩咐。她转头,镜顽压制住那疯狂挣扎的灾民正望向她,他眼尾还有一点血迹。
快去。镜顽再次提醒道。
凝心这才喏喏应了跑到那屋舍里翻了个绳索出来,屋里的灾民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却没一个人敢上前。
凝心看着他们,觉得又可怜又可悲,镜顽待他们这样好,却没人肯帮他一把。
待她出去递了绳索给他,镜顽利落地将人捆住堵住嘴丢在一旁,转身向她走来。
他从怀中摸出个药盒,再拿了个帕子递给她,皱着眉头看她脖颈处的两处伤痕,开口道:施主擦些药。
凝心这时又动了脑筋,苦着张脸看他,可怜兮兮道:我又看不到如何上药?镜顽你帮我擦药嘛。
镜顽顿了顿正要拒绝,又见她脖颈处的伤,还是点点头,一言不发地替她上药。
凝心抬起下巴,露出纤细的脖颈,那殷红的血色在那雪白的皮rou上分外显眼。
镜顽先拿帕子轻轻替她拭去血迹,那细瘦的手指在她脖颈处犹豫片刻,又再摸出张帕子蘸了药替她轻轻上药。
凝心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都这样了他都不愿意挨着她一丁点,隔着帕子给她擦药。
她故意嘶地一声,就见镜顽立刻僵硬地停住动作。她没有错过他眼中一晃而过的紧张与关切,心忽然又跳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打动那和尚。
镜顽手下的动作放得更轻了,替她擦完药就递给她,叮嘱道:施主回去好好上药,伤口不深,不会留疤的。
她拿药的时候想碰碰他的手,镜顽仍旧快速避开了。凝心见这不行,又瞧他眼尾的血迹,心念一转便开了药盒,用食指蘸了药要往他眼尾抹。
镜顽别过脸退开,抬手随意地擦了擦,淡声道:多谢施主,贫僧无碍。他转身就去拉起那地上的灾民,要带着他走。
要去报官吗?凝心赶紧跟上。
嗯。
待将人交予衙门,天已黑了,凝心同镜顽并排走着,她一路看着镜顽的侧脸,忽然道:镜顽你喜欢我罢,你方才都愿意为我剜眼。
镜顽顿了顿,仍是古井无波的语气:无论是谁,贫僧都会救的。
可是你没说你不喜欢我。凝心却轻轻地笑了起来,有些得意:你就是喜欢我。
镜顽不争辩,转而道:明日贫僧不会再下山了。
凝心的笑容消失了,失落道:明日就不来了啊。
静了静她又雀跃起来:那我便来山上寻你好了。
佛门清净之地,还望施主慎行。镜顽正色望着她,语气虽不严厉但仍旧是冷凝的。
凝心垂下头,用脚踢起路边的小石子,低声道:不让我去那总能给你写信罢,我天天给你写信好不好?
镜顽不语,凝心仰头看他,撒娇道:好不好?只是写个信你也不愿意看吗?
镜顽垂眼,不言不语地转身走掉。凝心追不上他,只在身后大声告知他: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镜顽要看我的信啊!
凝心今夜并不失落,甚至颇为轻快地回到了暖花阁,她今日莫名有了几分信心,她总觉得那和尚对她有几分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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