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自己的“日久生情”认识一年不到,就要离开吗?
沈识云貌似对儿女情长嗤之以鼻,又未放在心上。幸好是在阮泽诚坟包前,否则这位大将军估计是不会耐心聊到现在,由着我做又臭又长的铺垫。
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沉默半晌之后调侃道。
“阁下师出何人,竟敢怨责天理。”
字里行间藏着不易察觉的讽刺,豪不吝啬地嘲笑——不是对我的讽刺,而是一头往反方向拉犁的牛。
“……家妹未婚夫死于赈灾途中,被山贼截杀抢夺,”我缓缓道,“那次围剿,是沈将军在带队。”
对方嗯了声,末了补充道。
“……一个没留。”
全砍掉了,这是那伙山贼最后的结局。
沈识云也不知道是在安抚死者眷属,还是说给自己听,瞳仁映照出光点又黯淡下来。
我仍一刻不停地捕捉对方的反应,揣着的双手松脱开。
“天理束缚着,管理着,也囚禁着人;而付诸执行的,进行管制的也是人。”
说到底,还是人管着人,借天之口来压制。
这很丢脸吗?为什么要掩饰。
“现在,正在抱怨天理的是一个从小吃饱穿暖还被供有读书条件,处于众生一隅的平凡人。”
“现在,老天爷要向我这个蚂蚁收取报酬了。”
天理,天经地义,拥有管束着别人,又被别人教育的力量,平衡的地面。
沈识云看了看天色,接着说道:“所以你已经准备好付出报酬了?用你的所有一切。”
“或许终究是要付给她的。”
我合上双眼片刻,默默地深呼吸,语气平静地迈入预想。
“不一定是”所有一切“,这取决于您。”
他皱紧眉头一言不发,似乎觉得该被讨好、被接近的人应当是沈均舍,但用不了多久就想通了。前些时候听说姜友维想拿自己闺女给沈均舍当儿媳妇,被小丫头逃掉了。
而自己身位暂且不提,背后还有广贤王,早早自立门户在朝中留有一席之地。沈均舍的态度也是出了名不掺和,老头子……呵,忠心耿耿一辈子,实际没长出什么模样。
沈识云忍住想要捧腹大笑的冲动,粗糙的指尖死死抵住手掌,面色严峻生冷。
“你想知道,‘沈将军’的立场?”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也不像和那些糟老头子提防敷衍般应付你——看在阮将军的份上,立得最为正直。”
看在阮泽诚的份上,沈识云对姜府的态度有了大致推断,当今局势着实不容乐观,千人千面,却也不介意借此告诫眼前这个意图偷生的“大少爷”。
“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后生,实则不过一介毛头小子。”
见我一头雾水的神情,沈识云嗤笑着说:“我的立场,难道不该是人尽皆知的吗?”
“你就这么想去罢,若是听不出来,那也不配知道了。”
屈尊与“毛头小子”扯了半天的沈将军拿起酒壶,拉开木塞子“哗啦啦”地倒了半壶渗进深褐色里,没有去关心身后的人是怎样的反应,只留下宽大的脊背扬长而去。
人尽皆知?怎会人尽皆知?
我没有随着对方步伐立刻离开,转而放松下紧绷的神经盘腿坐在阮泽诚坟前,拿起木牌前的一块儿小石子,感叹他也是给天子立了不小的功,怎连句厚葬都没有呢。
唉……我玩着那块小石子,另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脑袋,思索良久。
沈识云现在应当也与那些成天忧心忡忡的官员们互相试探,互相防备,毕竟自己手里握着兵力,在那些队伍有了声望和交情。
若要说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也只有沈识云的职位,以及步入朝堂的引导……
引导——!
我突然开始坐立不安,手上动作猛然停滞,只觉得浑身忍不住汗毛竖立。
当务之急是要像老爷确认这件事情,他主要的目标是沈均舍,但沈识云终究是与其有牵扯,若是事情不清晰不够明了,老爷怕是要铸下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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