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都以为梦是没有形体的,梦是人类不曾感觉到疲惫的大脑的产物。实际并非如此,梦像是黑夜、雾和灰色的云的结合体,由埃莉斯的种族生产出来;就好像章鱼会喷出墨汁、蛇牙里有毒ye而蜘蛛会织网,这些怪物每时每刻都生产着梦,这些梦如同不灭的烟雾一般飘荡,遇到入睡的人,就在他们的头脑里生根。
这个种族用“梦”来捕猎,他们中的大部分(也就是与埃莉斯大不相同的那些)会让一个猎物陷入梦境,然后食用他们因睡梦也溢散出来的情绪。又或者是此刻,大量的梦从埃莉斯的触手之间滚滚而出,以她为中心飘散出去,十秒钟之内半个街区的人都陷入了强制性的睡梦之中,梦境里充满了鲜血与癫狂——因为这些梦正是她以她经常食用的情绪为蓝本编织出来的。
那两个警察无声地倒在地上,运河旁的钟声响起来,但是街区之中没有一人听到,只有漆黑的窗户后面偶尔传出几声梦魇里的尖叫。
埃莉斯终于轻轻地松开了莫里斯,把他放在满是脏污的地面上。这杀人犯没法支撑自己的身体,腿一软跪在地上,他的双腿和腹部上满是喷溅出来的、逐渐干涸的Jingye,有些黏糊糊的分泌ye从他红肿的xue口里缓慢地滴答出来。而那些触手、那些白色眼睛正缓慢地收缩,藏回到这身着红裙的女人的皮肤下面去。
十几秒之后,她又看上去正正常常地站在莫里斯身边了,胸口裸露的皮肤依然白得耀眼,束腰之下的腰肢细的惊心动魄,要不是她切实地在莫里斯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莫里斯简直觉得这只是一场梦境。
此刻他的腿依然抖到无法站立,只能用手臂撑着身体,视野之内被埃莉斯血红的裙裾填满。这怪物的声音里充满克制的笑意,莫里斯听见她彬彬有礼地说道:“谢谢款待。”
餐间:致伊丽莎白的一封信
塞维恩·阿克索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浑身上下都泛着诡异的酸痛,被一辆四匹马拉的马车翻来覆去地碾个三遍的感觉也不会比此刻更好。
但是尽管如此,他依然很庆幸自己从梦中醒来了。
在这一年以来,他在梦中总是一遍一遍地梦到那个场景。他梦见他穿过学校的长长的走廊,而无数本应在走廊里愉快地交谈的学生和老师就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向他的方向,目光空洞而盛满了腐朽的鄙夷。然后他会梦见他的未婚妻伊丽莎白站在走廊的尽头,面色惨白,但是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睛里好像有火在燃烧,伊丽莎白会看向他,然后说:“你果然做了——”
再然后,塞维恩会从梦中惊醒。正如此刻。
他刚睁开眼的时候茫然地盯着除了有点发霉之外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还好这确实是他家的天花板,有一次他曾在苏荷区一条Yin暗的巷子里醒来,衬衣的前襟上沾着一大片来历不明的血迹,当天根据报纸的报道,有一位ji女在深夜里被开膛破肚——他盯着天花板上一片形状像是玫瑰花一样的斑块几秒,然后迟钝地转动了一下脖子,感觉到肌rou一阵酸痛。
塞维恩的身躯里住着另一个灵魂,他是在差不多一年以前逐渐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个时候莫里斯(那个人把自己称为“莫里斯”)还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不过有一次塞维恩在自己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只血rou模糊的兔子。
他在很久之后才把城市里发生的一系列杀人案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从此之后他陷入了恐慌之中。不如说,他曾下定决心要阻止这一系列悲剧发生,但是很快发现自己完全无能为力。
他曾经试过整晚整晚地不睡觉,以为这样就能让莫里斯没有可乘之机,但是人终究没法与自己的天性抗衡,在他昏睡过去之后,莫里斯很快取代他控制了他的躯体。他也试图去找医生、甚至做好了把自己在Jing神病院里关半辈子的准备,但是莫里斯总能在他到达目的地之前抢先控制他的身体,等他再一睁眼自己就又坐在了书桌前面。有一次塞维恩甚至下定决心向警察坦白一切,他找到一位警官,告诉他说“我是你们正在寻找的那个开膛手”,然后等他再次恢复意识,自己又躺回了这件逼仄的公寓的床上,几天之后,人们从运河里打捞上来一具警察的尸体。
他深知就算是此刻,莫里斯也在他脑海的帷幕之后的某处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无论他打算做什么,无论是告发自己还是结束自己的性命,都会被这个无所不知的魔鬼阻止。
在看清这个事实之后,清晨成了塞维恩最害怕的时刻。他害怕自己醒来之后发现手中握着一把沾血的刀子,这种事实际上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他害怕最糟糕的事情发生——最糟糕的事情甚至不是他被警察送上绞刑架——他害怕有一天自己醒来的时候发现一具尸体躺在他的地板上,他脚下血流成河。
但是今天,等他在床单上艰难地移动了一下之后,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他的腰背都酸痛得要命,塞维恩摇摇晃晃地坐起来,盖在身上的被单顺着他的动作向下滑了一半,然后他震惊地顿住了。
他的胸膛是赤裸的(说起来,自从他醒来之后就一直没发现自己的衣服到底消失到那里去了),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胸膛上有许多难以用语言描述出来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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