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费粮食,那在赵铁蛋爷三个的字典里吗?你说红薯做成粉,会导致家里粮食不够吃,将来会饿肚子?不存在的。不是还有生产队、大队和公社吗。敢叫社员饿死,那还叫集体?
夏菊花听到这个也是无语了。她算是知道,赵铁蛋一家子明明有三个壮劳力,为啥还过成了欠帐户。可日子是别人家的日子,夏菊花也不能强迫人家不是。
强迫?夏菊花问陈秋生:“赵铁蛋家的老大,是不是早该娶媳妇了?”她记得赵大狗今年快二十五了吧。
陈秋生就不想提起赵家爷三个:“就那样的人家,谁敢把闺女嫁过去。”哪怕不指望出嫁的闺女贴补娘家呢,也不能让闺女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饥一顿饱一顿的吧。
“可他们家日子过成这样,就是太不没有算计了。要是有个女人当家,说不定能好点儿?”夏菊花又问:“他们想不想娶媳妇?”
“哪个男人不想娶媳妇。”陈秋生觉得队长这两天是忙晕头了,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想娶媳妇就好办了,夏菊花小声跟陈秋生说了几句,陈秋生眼睛慢慢变圆了:“能行吗?”
谁知道能不能行,夏菊花觉得总得试试。如果她知道,自己这一试会试出大麻烦,说什么也不会把办法付诸实施。
活过一辈子的夏菊花,现在周围的环境比起上辈子来,发生的变化太多,让她原本谨慎的心态慢慢起了变化——上辈子她谨慎了一辈子,得到的却越来越少。这辈子很多事儿,她上辈子都决不会碰,却一样一样都干成了。所以夏菊花觉得,凡事总要试着做过了,才知道能不能成功。
于是赵铁蛋的大儿子赵大狗(听听这名字,就知道赵铁蛋对儿子有多敷衍了)突然就跟着刘志全兄弟两个,四处给平安庄的人漏起粉来。平安庄的人开始还有些奇怪,等听说赵大狗给人帮忙,生产队一天给他记三个工分,就没人说什么了。
现在平安庄除了不懂事的孩子和动弹不了的老人,每个人都是忙碌的——各家亲戚听说他们学会了漏粉的手艺,都想着让他们帮着漏上一些,好歹过年的时候能添道菜。
夏菊花教人漏粉是为了尽最大可能储存红薯。别的生产队的人来找平安庄的人漏粉,从头到尾她都是欢迎的——她不能插手别的生产队的事儿,可是亲戚之间帮忙,别的生产队长也不能禁止不是。
因此平安庄人漏粉的手艺,并没有跟编席的新花样一样,不能教给别人。可是其他生产队的社员没有平安庄的社员干劲足,早早把修渠和冬天地里活都干完了,每天仍然需要上工,要不就没有工分。
所以来学手艺的人不多,扛红薯找亲戚帮忙的人不少。赵大狗年轻有把子力气,给哪家帮忙都干劲十足跟以往偷jian耍滑大不一样,哪怕是生产队给他记三个工呢,社员们还是能接受的。
社员们能接受,不代表生产队得一直给赵大狗记工分。大家很快发现,陈秋生好象知道各家自己需要漏多少粉一样,等平安庄自己分的红薯漏完,再找赵大狗帮忙,生产队就不给记工分了。
这咋行。人们不敢找夏菊花,却敢堵陈秋生,说他这个会计不公平,厚此薄彼。凭啥赵大狗给别家帮忙的时候生产队给记工分,轮到他们家就不记了?
厚此薄彼的陈秋生怒了。欺负人是不是,这主意又不是他想出来的,凭啥只找他不找队长?他冲着找的人喊:
“你们自己家分了多少红薯心里没数?赵大狗能帮着自己生产队的人干活,是破天荒的事儿。生产队为了促进他的积极性,给他记工分也就算了,你们给自己亲戚漏粉得人情,还想让生产队帮你们出工分?”
社员们被陈秋生喊蒙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回家漏粉儿去了——不走不行,现在陈秋生牛着呢,队长要忙着跟妇女们编席,跟着粮站的人动员社员交余粮,根本顾不上记工分的事儿,都在陈秋生手里攥着呢。
赵铁蛋不走:“陈哥,生产队真不给我记工分了,那我干啥呀?”
陈秋生心说我管你干啥呢,却不能不完成夏菊花交给他的任务:“你自己家的粉漏完了没有?”
赵铁蛋挠头:“漏完了。陈哥,你不是说我好好给大家漏粉,就能娶上媳妇吗,现在生产队不给我记工分,人家也不找我漏粉了,我媳妇……”
陈秋生四下里看看,见街上没有什么人走动,叫过赵铁蛋来小声跟他说:“你傻呀,生产队一天给你记几个工?”
“三个。”赵铁蛋想不明白陈秋生自己就是记工分的,怎么还问这个。
陈秋生捏着鼻子把话说清楚:“三个工分值多少钱会算不?你悄悄问问刚才走的那几个人,谁家忙不过来,用不用你给帮忙。要是用你帮忙的话,你不用要三个工分的钱,给两毛你就干。没现钱的,给你两毛钱的粮食也行。你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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