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菊花还在笑咪咪絮叨:“既然你是志双的朋友,那他的亲戚跟你自己的亲戚也差不多。可是朋友有远近,亲戚有厚薄,婶子说啥也不能让你吃亏。”
“婶子都想好了,那布咋也得比供销社的贵上个两毛钱一尺,你才能赚到钱吧?”
齐卫东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自有拿布的渠道,进价也就是供销社往出卖的价格,真这么算下来,他还真没吃啥大亏。
年轻人的愿望总是美好的,现实总会教他们一步步成长。夏菊花就化身那个促使齐卫东成长的人:“就是你也知道,咱们家这些亲戚呢,一人一年只有一尺布票,多的可就拿不出来了。所以你看……”
等等,什么时候你们家的亲戚,变成了咱们家的亲戚?齐卫东不可思议的看着夏菊花一张一合的嘴,深刻认识到自己今天想借着送点东西让夏菊花难堪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
自己是来让别人难堪的吗,分明是送上门来让人占便宜的!
走出平安庄的范围,齐卫东才长出了一口气,恶狠狠的对谢红兵和李林说:“以后我要是说来平安庄,你们两个谁不劝我,或是没劝住我,就别想再跟我赚钱了。”
谢红兵、李林:你刚才临走的时候,不是还跟人家婶子笑着说,明天一早还来吃婶子的酸辣粉吗?
同样不解的还有刘志双:“娘,你咋说人家齐卫东还会再来呢?”刚才走的时候,齐卫东的脸都黑成啥样了。
夏菊花看着堆了一院子的红薯,看着已经升起的太阳,心情大好的笑着说:“他怕自己不来,自己卖的那点儿东西都变成平安庄的。”
刘志双更加奇怪了:“娘,你咋那么信齐卫东的话呢,要是他不把布送来,别人说你怎么办?”
为什么那么信任齐卫东?夏菊花不能告诉刘志双,她上辈子听说过齐卫东的一些传闻,知道那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在八十年代最初做生意的人中,常被笑话太傻。
可就是这么一个被人笑话成傻子的人,生意越做越大,九十年代就离开平德县,把生意做到承平地区去了。而那些笑话过他的人,很多还是守着自己的小买卖,没有几个真赚了大钱的。
所以自从确定齐卫东,就是自己听说过的那位姓齐的生意人,夏菊花对他就有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信任——人的品性是注定的,除非受到巨大的刺激,否则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怕啥,就算是买不上布,大家手里的红薯是不是实实在在的多了起来。”夏菊花往四处看了一眼,小声说:“我是不是还能赚一斤五分钱的加工费?”
刘志双都听呆了,这还是他那个一板一眼,生怕别人说出一个不字来的亲娘吗?
不管是不是吧,应下别人的活儿总得做。刘志双为难的问:“娘,咱们家就两口锅,要是漏粉的话你炒花生别人可就都知道了。”
夏菊花摇了摇头说:“今天你和你哥,先跟你表弟他们把你舅家的粉漏完,他们回家之前,咱们家先不漏粉。”
见刘志双不解,夏菊花只好跟他解释:“不是娘不信你几个表弟,可是他们还小着呢,万一跟别人说漏嘴了,那可要出大事儿了。”
娘两个说着话,满囤他们也吃完饭过来了,见到一地的红薯,有些好奇的问:“大姑,你这又是要帮谁家漏粉,这么老些可不好漏。”
“可不是,我正跟你二哥商量,不行让他二叔他们帮忙吧,咱们家先把你们的粉漏完了。”
满囤的了十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要不我带着他们几个回去得了,反正我也学得差不多了,等回去带着他们一起漏。”
夏菊花笑了:“你想回家,正好替姑办点儿事。”说完拉着满囤到一边,让他回家去问自己的两个娘家兄弟媳妇,今年都要给谁做新衣裳,都用啥颜色的布,并告诉满囤:“悄悄跟你娘说,你二哥一个朋友有本事,能买来不要布票的布,不过不能太多。”
从到了大姑家,已经觉得自己思想受到冲击的满囤,再次受到了震动,他姑咋啥都会、啥都能买到呢?
十七岁的满囤,已经到了知道轻重的年纪,不会把话问出口,反而没等夏菊花嘱咐,就郑重的说:“大姑你放心,除了我娘我谁也不说。我也会跟我娘说,不能一下子把二哥的朋友吓跑了。”
夏菊花乐的拍了拍满囤的肩膀:“知道就行,快回去吧。”
满囤一走,夏菊花在家里也呆不住,她得去找五爷和陈秋生两个商量一下,红薯应该怎么分配,最先应该从谁家拿粉条,还得跟妇女们打一声招呼,问清楚大家需要布的数量和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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