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别带我走，求你们……”

    “你竟然真的……七二，七二！白长了这张脸，你根本就是个脑子空空的蠢货——”

    在被思想警察押走前，这是特罗尔对七二说的最后一句话。

    七二没有回应，他只是偏头看向墙壁上那张巨大的海报。两人虽然今天才结婚，但显然房间里不可能布置任何结婚照和合照的。电梯外，街道上，办公室里，这张海报随处可见，清晰印着国家的最高领袖，所有人为之狂热的总席。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半身照，军装挺拔，一对漆黑的双眼牢牢盯着每一个人。其实平心而论，这个男人冷硬且帅气，但或许是眼睛太黑或气势太强，总之一眼望去，大家只会感到敬畏和臣服，根本无暇顾及这位领袖的长相。

    七二与这个男人遥遥对视，看也不看他刚刚被思想警察揍翻在地，正像个破袋子一样往外拖的丈夫，只是重复道，“你的思想已经不纯洁了，你是国家的叛徒，总席会对你进行教育和劳动惩罚的。”

    “教育？七二，你身边多少人凭空消失了，你——！”

    特罗尔后半句话没说完，下巴被一个押着他的警察狠狠一卸，就只剩下倒抽冷气的声音了。

    ——每一个犯了思想罪的人，最后都“化为乌有”了，姓名，经历，照片，职位……甚至连别人的记忆都不会存在。

    “你是说化为乌有吗？”七二转过脸看着他，特罗尔半个身体都被拖了到门外，胳膊无力地垂落，“那是因为他们顽固不化，已经彻底被洗脑了，连总席都无法把他们从歧路救回。”

    他话顿了顿，露出一个几乎带着妩媚的微笑。

    城市里连基本的护肤品都不存在，更别说“化妆品”这种陌生的字眼。国家教育每个人以吃苦耐劳为荣，要为前线的战争无私奉献自己的力量和物资。充满灰尘的街道上，老旧屋子里，每个人都灰头土脸，脸色蜡黄而嘴唇发青。

    七二是混血，天生细腻的白皙皮肤与不抹任何东西也鲜红的双唇，突然露出这样一个笑容，不仅特罗尔停止了惨叫声，思想警察的动作也顿了一下。

    “如果你成功改过自新，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等你通过他们的检验，回到家里后，”七二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那我们继续幸福地一起生活——”

    特罗尔的嘴唇张开。

    “我会向组织递交申请，请求你也加入到反性同盟，我们下班后一起去抓捕那些苟合的男女，一起为政社服务。”七二露出一个极有风情的笑容。

    特罗尔的眼神彻底冷下来了。

    你会后悔的——

    砰！

    那句话还没有说出，房门被哐地摔上，他的丈夫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一个明显职位最高的警察走到七二面前：“同志，感谢你的举报，我们会对他进行彻底的教育和改造，直到他……‘脱胎换骨’。”

    “为了总席，为了国家。”七二神色肃穆地回道。

    思想警察停了一会儿，正当七二以为他要指派给自己什么秘密的监视任务，或者告诉他身边还有那些人是可疑的思想犯时，他开口了。

    “一个忠告。”那个英俊的思想警察看着他，“W－7232同志，你长得……太漂亮了点，身为光荣的政员，希望你对政社和国家保持彻底的纯粹与纯洁，不要隐瞒什么罪行，不然下场将会比你的丈夫可怜一万倍。”

    七二的回应似乎顿了两秒，“我心中只有总席。”

    “很好，光幕之下一切罪行无从遮掩，晚安。”身材高大的警察点点头，也转身离开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七二在原地站了片刻，确定所有人都离开后，脸上神色依旧没有变化，麻木，冷静，又带着一种盲目的热爱。

    他走进简陋的浴室，似乎想要洗漱，里面自然也有光幕，隐私权无从谈起，毕竟连法律都“化为乌有”了，政社需要时刻防止政员在洗澡或做爱时产生有罪的性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