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韬背对着他,想起自己做的那个奇怪的梦,顿觉有一丝心虚,但又有一丝委屈,他并不想让蒲辰看到他的这一面。一直以来,蒲辰是他认定的明主,也是私心他所爱之人。他对蒲辰有公心,也有私情,从前,这私情从未妨碍过他的公心,他一心辅佐蒲辰的大业,哪怕是他左手剑未废之时,他每一次以命救他,既是因为他私心爱他,更是因为他相信蒲辰是景朝中兴的石柱,他值得他以命相护。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他们和代王自从洛阳一别,为了举事筹备三年,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周衍兴师动众地用谶纬之说给蒲辰赐婚,蒲辰若是抗旨,无疑会给他们的谋反带来巨大的阻碍。明明劝蒲辰娶长公主是最好的策略,可是看到蒲辰摔门而去,听到他在玉香楼宿醉一夜,听到手下的暗卫报给他蒲辰私会长公主之事,一直到最终那张昭告天下的喜诏捏在手上的时候,文韬感到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像极了他在武昌之战后濒死的那一夜。
蒲辰抱着他等了一会儿,见文韬不说话,把他整个人掰了过来,抵着他的额头道:“韬韬,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文韬往后缩了缩,眼睑下垂,仍是不发一言。
蒲辰知道骗人的话文韬可以随口就来,但真话反而不容易说出口,但文韬有弱点,他虽然嘴硬,但身体很诚实。蒲辰见他不开口,便咬了他嘴唇开始亲他,文韬的门牙闭得很牢,并不让他攻略,蒲辰不疾不徐,用手攀上了他的后腰。文韬在凉州的时候受过腰伤,蒲辰并不敢用力,但他知道文韬的腰很敏感,只轻轻揉了一下,那麻痒之感瞬间传来,文韬轻哼了一声就松了口,蒲辰趁机攻城略地。这两三年来,蒲辰对于文韬的习性也摸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怎么做能够让文韬无法拒绝他。但今夜文韬很反常,明明动了情,却还是用尽力气推了他一把。他浑身脱力,使不上劲,但那一推还是明明白白让蒲辰知道了他的意思。
蒲辰心中大骇,心中从未像现在这样没有底气,怔怔地望着他。
文韬却是冷冷道:“你马上都要娶长公主了,我们不该再如此。”
文韬的语气平静中带着故作的距离感,蒲辰细细咀嚼着他话中的意思,要是文韬在劝服蒲辰娶长公主之后还能心无芥蒂地和他亲近,那蒲辰真是要彻底怀疑文韬有没有真的对他上过心了。俗话说关心则乱,他最怕的是文韬对他并不上心,和他的亲密不过因为他蒲氏家主的身份。他曾经私下想过,如果这手握重兵的权臣不是他,而是一个别的什么人,假如这个人也存着中兴景朝之志,那文韬以命相救的会不会就变成了别人?尽管这个人并不存在,但这个虚构出的假想敌仍让蒲辰咬牙切齿,恨不得即刻把文韬的心拿出来,看看他对自己到底上了几分真心。
文韬欲盖弥彰的冰冷语气让蒲辰心里暗喜,他打趣道:“你总算生气了。我就说,要是我娶了长公主,韬韬怎么会开心呢?”
文韬霎时知道自己露馅了。他百密一疏,原想维持着和蒲辰的距离,掩饰自己逐渐漫上心头又深觉不妥的独占欲,不想被蒲辰抓住了漏洞,一时又急又悔,却还嘴硬道:“没有的事。”
蒲辰见他眼睛乱瞟,心中更是笃定,一把拉过他道:“你若不想我娶,我便不娶。”
蒲辰身上炽热的温度蔓延开来,驱散了文韬从昨晚那个梦境就开始氤氲的凉意。文韬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嘴上却不饶人道:“你爱娶不娶。”
蒲辰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趁其不意解了他的中衣,一边故作正经:“韬韬,前日是你义正言辞要我娶长公主,还列了四条理由,我可都记着呢。怎么,现在我们的银狐公子又反悔了?”
文韬在蒲辰怀里扭动了几下,做出要挣脱的样子,然而杀伤力大打折扣,反而搅得二人俱是情动火起,蒲辰一不做二不休,使尽浑身解数让文韬无处可逃又欲罢不能,直到情到最浓处抵着文韬的耳垂低语:“韬韬,你到底想不想我娶长公主?”
文韬的耳边全是蒲辰的气息,你到底想不想我娶长公主,韬韬,韬韬……
文韬觉得整个人都燃烧起来,像那一日山上盛开的火杜鹃,那是比梦中的喜色更热烈千百倍的红。他轻声道:“不想……”
“再说一遍。”蒲辰加重了动作。
“不想。”文韬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文韬平时声音都不大,总是很沉稳的样子,此刻在蒲辰的压制下被迫抬高了音量,那声音中便有平日难以捕捉的脆弱感,让蒲辰更加难以自持,他失声道:“我还要听,我要听你说不愿意,不愿意我娶长公主。”
文韬觉得胸中的火焰几乎要将他整个烧成灰烬,带着他胸中积郁着的他自认合理的不合理的,让他痛苦的恐惧的所有一切,连同那个梦一并烧光,直到天地间只有他和蒲辰两人,他要他,他也只要他,仅此而已。
“我不愿意……”最后的最后,当文韬喊出这几个字时,声音已有些嘶哑,可他觉得此生没有那么酣畅淋漓过,他可以毫无顾忌直面自己的所欲所求,不必去权衡利弊,不必执着于算无遗策。他反手抱着蒲辰,把头磕在他颈窝上,一点也不想放开他。这是他的人,别人谁也不能碰,长公主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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