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政殿中,被周御召来的吏部尚书郑庸神色看似如常,但额头和背心已经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文举录选名单已放,下一步是否要将这些录选的考生召至吏部报到?”郑庸低眉顺眼,开口道。
“先不急。”周御摆摆手,“录选的考生,有些在洛阳,有些已经回到了原籍所在地。先着吏部发放文书,通知到每一个录选的考生,将他们的祖籍,现居地,父辈祖辈的信息一并查清,呈上来再做安排。”周御翻着奏折,神色自若。
“陛下,所有考生的信息已在吏部备档。是不是不用再呈一遍了?”郑庸道。
“那是报名信息,查得简略。既是通过了科举的考生,将来都是要立于朝堂的臣子,应将祖上三代并现如今的居住地,家中人口一一详查。”周御将眼睛抬了起来,盯着郑庸,“这次录选的士子不比从前。从前朝臣出自世家大族,家族渊源、祖辈功勋,乃至家中排行和婚配都一清二楚,这次录选考生的家世背景郑尚书就能保证一清二白吗?”
周御虽然笑着,但他的目光射过来,莫名地让郑庸打了个寒战,郑庸赶紧连连允诺。
周御又闲闲问了几个问题,一通对答往来,却丝毫没有涉及“舞弊”二字。郑庸如在走钢丝一般小心应对,心中来回来去猜测着今日周御召他的真正用意。大理寺关押了十几个并州考生这件事在朝堂上早已不是秘密,此事吏部首当其冲,但一连几日周御在朝上都隐忍不发。众人猜不透周御的态度。无人不知新皇登基,开科取士是震动朝野的大事,如今竟出了舞弊一事,明摆着打了新皇的脸。此事处理起来可大可小,往小了说,那几个考生不自量力,随意攀扯,大理寺出个查无实据,把几个落选的考生打一顿放出来了事,连刑部都不用惊动。这新皇的第一次科举仍是公正清明,得民心,揽英才。可要是仔细追究起来,这事就扯不清了,说是舞弊,可舞弊怎么查?把这次经手的吏部官员全部抓起来吗?那可是差不多整个吏部!从审核考生身份、出题、封卷、批卷,到最后核定录选名单,这一个个环节牵扯到多少人,一个个查,要查到什么时候?
“好了,朕知晓了。这次你们也辛苦了。”周御面上还带着笑,语气却有些疏离。
“为陛下分忧,乃微臣分内之责。”郑庸赶紧道。
“对了。”周御像是不经意道,“当日吏部呈上来二百份试卷,都是优中选优。可还有剩下落选的一千八百余份,却在何处?”
郑庸像是怔了一下道:“陛下,那二百份试卷都是吏部层层选上来的,剩下的有些还在吏部,有些已搬去了文德殿存档。”
“嗯,还在就好。”周御语气轻松,“明日将这些落选的试卷归整到一处,朕来看看。”
“陛下……”郑庸的声音有些发紧,“陛下日理万机,这些落选的试卷有不少行文不通,言语狂悖,还是不要污了陛下的眼。”
“哦?”周御笑道,“朕看不得吗?”他的一对梨涡盛着笑意,但一双眼睛却透着严厉。
郑庸不自觉跪下道:“臣……臣还需要些时日规整。”
“不就是一千八百份卷子吗!”周御突然厉声喝道,“朕即刻就派内侍去吏部和文德殿把试卷搬来!”
“陛下恕罪。”郑庸已是冷汗涔涔,“明日吏部定将试卷归整好,供陛下阅览。”
“明日真能办妥?”
“能,能。”郑庸赶紧道。
“那朕明日早朝之后直接去吏部阅览。”
“……是。”郑庸连连应诺,退了出去。
郑庸走后,原本还带着些许笑意的周御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撑着桌案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忽然,一只手轻轻附上周御的手背,齐岱不知何时已从殿后转出,轻声道:“陛下息怒。”
见是齐岱,周御差点喷薄而出的怒气稍稍安抚了一些,他喝了一口茶,调整了一下气息道:“你觉得如何?”
齐岱摇了摇头:“郑庸并非出自世家,才能平平,能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是靠着巴结周衍。他刚才的反应不像是干净的。”
周御冷笑:“他一个吏部尚书都不干净,整个吏部又能有谁是干净的?”
“他既允诺明日能将落选的试卷规整完毕,想必胆子还不算太大。陛下预备此事如何处置?”齐岱道。
“你那里查出了榜单上有几个并州考生?”
“一十五个。确实远多于其他州,而且录选的考生和并州的几个大世家都有或多或少的联系,有的就是出自这几家,有的是这几家的家仆或旧交,有几个乍看身份背景还像是寒门子弟。”齐岱道。
周御沉思片刻道:“这次科举声势浩大,绝不可虎头蛇尾。朕先看一看所有落选的卷子,找一找有没有遗珠,做一个候选名单,再将这些录选的和候选的考生归总到一处,由朕亲自考一考对策应答。若是录选的士子确有真才实学,朕就不多追究什么了,若有滥竽充数之辈,朕第一个问罪郑庸!正好也借此给吏部换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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