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算是聪明,对得起你师傅来求咱家,点你到御前伺候。”
那小太监头也不敢抬,伏着身子,声音里却是感念:“小的记着祖宗的大恩,没一刻敢不为皇上和祖宗尽心。”
姬倾也不搭理,抬腿便走出去了。门外已经站着司礼监的翁广,见他过来,立刻迎上来,躬身笑起来:
“祖宗,郡主人已经到了东厂,上药沐浴,然后按您吩咐的,睡在您值宿的屋子里了。”
姬倾点点头,吩咐他:“先头咱家让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做好了?”
翁广赶紧回话:“祖宗吩咐的,小的们都天天拎在耳边上呢。几套素色的蟒服都做好了,并着钗环首饰,选得都是适合守孝又好看的。只是那脱了孝期以后的衣裳,毕竟还有大半年,怕郡主长了身量,小的们先记着,回头再做不迟。”
姬倾垂眸回想了一下,那伶仃的脸蛋、嶙峋的锁骨,还有细得海棠花枝似的手腕,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逞凶斗狠。他一想着司扶风,嘴角便噙了笑容,眼神骤然温和下来,像化了一池多情春水。
翁广瞧着,心里啧着舌,却再不敢多看,只想着老祖宗这艳烈眉眼、冰雪容色,难怪京城贵女看了个个脸红。
也不知那犟脾气的郡主有什么本事,竟勾得老祖宗也千年寒冰化成春山来。
他还在心里嘀咕,姬倾却已经回过神,冷冽着声音:“对了,明日你去替咱家提个人到诏狱来,兵部右侍郎陈玄之,必须在他家门口压回来,务必让人都瞧着。”
翁广应了声,一琢磨,下意识道:“陈大人不是恪王的人吗?”
话音未落,脖子上瞬间寒意掠过,他一惊,立刻住了嘴。
姬倾似笑非笑的垂下眼帘,那薄红下淌出刀子似的冷光:“殿外伺候的几个太监宫女给咱家换了,好好教训。”
说着,他眼皮也不抬,清泠泠洒下一句话:
“这宫里,最要紧的就是眼皮子跟嘴皮子,小的老的都要记住才好。”
翁广心里一震,立刻躬身目送他走远了。
直到那月色寒冰似的影子消失在红墙尽头,他才悄悄直起身,摸了把后颈——
一手冷薄的汗。
第4章 荆棘 藏得最深的那根刺,居然是它!……
天光才亮,司扶风就彻底醒转过来。
自从兄长被俘,她便没有一日能够安睡。
她盯着珠灰远天叹了口气,外头伺候的彦淮就垂着手,轻声轻气地隔着窗纱劝:“天还早,郡主有伤,要不再好生歇一会子?”
行军的人,惺忪与清醒间,往往隔着生死。因此司扶风的声气里透着股亮堂,仿佛不曾迷盹过:“彦淮公公费心了,不过没事、我习惯了,只是……昨夜厂公可曾回来?”
彦淮一掸拂尘,招呼着几个侍候的一道捧了热水、衣裙、钗环进来,隔着透光云母屏风回话:
“回郡主,厂公不曾回来,但派人给您送了个有趣的谜团。说是请您梳洗完了好生琢磨,若是琢磨对了,不仅能知道他眼下身在何处、准备在谁脑袋上动刀子,还能得一份顶顶威风的大礼。”
司扶风“嗯?”了一声,好半天才捋明白,合着姬倾往宫里走了一遭,不仅不急、还悠悠然给她出了道题?
皇后岌岌可危、兵部暗鬼环伺、西境大军压境,他居然不急?!
司扶风深深吸了口气,言语里甚是诧异:“你们厂公可真有意思,大清早差人送个谜题过来?这是要考我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字谜、画谜、还是九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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