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陈牧雷没有回抱他,动也没动,敷衍都懒得,用相同的音量回道,“有就不错了,你比老陈还能挑。”
陈牧雷一手撑伞,一手向屋内做了个请的手势。
尚有宾客在场,简绎该尽的礼数一样不缺,上了香行了礼,还随了份子钱。
陈永新的遗照方方正正挂在墙上,照片放大后,人的样貌显得更加逼真,尤其是眼睛。陈老头的眼睛和活着的时候一样炯炯有神,就像本人在场,坐在案桌上盯着下面的人。
陈永新的老婆方燕情绪十分激动,从头到尾一直都在哭,和全程面无表情的陈牧雷形成鲜明对比。
简绎站在陈牧雷身边以好友的身份跟着一起接待宾客,看着那边大哭不止的方燕低声问陈牧雷:“你妈以后怎么办?她恨死你这个不孝子了吧?”
“你个不孝子!”
还不等陈牧雷开口,那边方燕已经尖声尖嗓的冲着儿子骂起来,像极了简绎那句话的回音,让他差点绷不住笑出声,赶紧低头用咳嗽来掩饰过去。
方燕这一嗓子,引得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把注意力集中到此。
“要不是你,你爸还活得好好的!能死得这么惨吗?”方燕眼睛肿成倆桃核儿,指着陈牧雷大骂,“我们家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催命鬼!老陈啊,你死得好冤枉啊,你死都闭不上眼,你留下我一个人让我可怎么活啊……”
方燕声泪俱下,哭得撕心裂肺,带动了整场气氛的高‘’chao。年长的人在一旁叹气,年轻人则仨俩一伙对陈牧雷母子指指点点。
简绎斜眼看一直像根柱子似杵着的陈牧雷,心里开始倒计时。
方燕越骂越起劲,越骂越离谱。
就在简绎都觉得自己有点听不下去的时候,陈牧雷突然“活”了过来,径直走到方燕面前一脚踹翻烧纸钱的火盆,厉声喝问:
“骂够了没有?那么舍不得他怎么不下去陪他?!”
大厅上霎时安静,在场宾客都噤若寒蝉。方燕的哭和谩骂都戛然而止,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简绎撇嘴,小声地啧了一声,摇头叹气:这个不孝子。
葬礼结束,陈牧雷立即着人把方燕送走了,一刻钟都没耽误。
从此一身轻的陈牧雷扯开领带和衬衫领口,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摔进沙发,闭着眼喊出解‘’放宣言:
“终于没人管我了!”
简绎给他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该说人间惨剧还是该说恭喜啊?”
“你该闭嘴。”陈牧雷一杯酒一口进肚,爽快利落,示意简绎再把杯子满上。
他们坐在一楼靠窗的位置,从电梯出来的赵令宇一眼就看见了黑衣的陈牧雷,转而直奔两人来了。
“都在这儿呢?”赵令宇拍了下简绎的肩膀,算打招呼,他坐在陈牧雷对面的沙发上,“今儿不是老陈的——”
简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赵令宇意会,笑了声:“那你妈呢?打算怎么办?”
“你们都挺关心我妈,”陈牧雷又闷了一口酒,“也没见谁接回家去养老孝敬啊?”
那两人都笑,但谁也不接话,简绎给赵令宇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赵令宇摆手婉拒:“一会儿还有事。”
陈牧雷脾气出了名的差,他和陈永新的关系势同水火,尽人皆知。
“老太太被我送走了,不然老陈不在了,她也不敢留下,她爱去哪儿去哪儿,别在我眼前晃悠让我闹心就行。”陈牧雷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经意落在窗外某处。
简绎对赵令宇继续补充说道:“老太太临走前说了,就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一天。”
赵令宇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你们一家人不知道是上辈子谁欠了谁的。”
陈牧雷的眼神像不认识他似的:“别告诉我你还信转世轮回善恶有报?就你?”
“开个玩笑。”赵令宇露出一个好看且绅士的笑容,“我刚回阮市,没赶上送老陈一程。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如今老陈都不在了,你也在外面浪了几年了,够了,回来吧。”
“谁说我是去浪的?我过的那是人过的日子?要不是他当初非要把我赶走,我也不用像只丧家犬一样。”
父子俩的脾气水火不容,陈年积怨太深,前几年一次争执时,陈永新一气之下把儿子绑走送去不知名的山沟沟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出山沟的车辆都没有,当地人都被陈永新给了好处,没有人愿意帮他出山,更没有通讯设备,活活把陈牧雷困了几年,生死不问。要不是陈永新出了意外性命垂危,陈牧雷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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