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琢眸光怵怵地看向华夙,眼中哀求毕露。
华夙视若无睹,她无心沾染这些凡尘俗事。
容离心知如此,料到华夙会装作看不见听不着,轻声说:“那墙上的泥印,我会寻个法子告诉容长亭,不必借两个婢女之口。”
哪知华夙淡声道:“我倒是可以帮你一回。”
容离讶异回头,只见华夙屈起手肘支在了桌上,撑住了遮了黑绸的下颌,眸光波澜不惊地望着窗,神情平淡如水,没看出半分不情愿。
华夙微微眯起眼,盯着漆黑的窗道:“但得到明日雾散之后,我以梦传讯。”她说完,撑着下颌的手略微一挥,站在桌前的小鬼似被风卷走一般,蓦地被推出了几尺外。
玉琢那朦胧的身形被推得穿出了墙面,连一刻也未停顿,轻飘飘的。
“当真聒噪。”华夙淡声道。
容离抬手揉眉心,身子甚是疲乏,想来今日定是沾枕就能睡。她看了一眼怀里的猫,起身把竹箱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又从柜子里挑出了件不常穿的衣裳。
那衣裳料子软,她叠了起来,垫进了竹箱里,把猫也放了进去。
容离捏了捏这小黑猫的耳朵,问道:“明日我去化乌山,看看蒙芫身上的辟邪之物是不是从秋寿庙来的,再顺着这线索查查二娘被害一事。”
她气虚,这一长串话说下来,话音越来越弱,说完还得喘上两下,才能接着说:“你可要与我同行?那化乌山的和尚说不定还与此阵有些干系。”
华夙眼帘一掀,早知道这丫头心思缜密。不知怎的,她忽地想起在苍冥城时,从妖界溜进来的一只小狐狸。
初生的狐狸,不知世事险恶,瘦瘦弱弱的,在进了苍冥城后险些被鬼气吞噬,性子却偏偏倔得很,身后百鬼紧追,它竟片刻不停地逃,好似只要跑,就能寻到一线生机。
那狐狸四爪俱被磨得血rou模糊,气息奄奄,命火越来越稀薄,一头撞到了她跟前。
那时她已夺得画祟,也将苍冥尊弑杀,正漫不经心地坐在白骨垒起的王座上,鞋履下是汪洋血海,就连缕缕银发也被染得殷红一片。她看见一只狐狸朝她游来,周身鲜红,也不知生来便是红狐,还是被这血海染的。
狐狸双目shi润,嘤嘤哭着,百鬼顿在血河对岸,不敢靠近一步。
她哪有心思救什么狐狸,挥手便将其拂开,那狐狸凌空而起,竭尽全力才过了河,竟活生生被抛了回去,惨遭百鬼啃噬,连魂都不剩。
华夙面色不改地看着正轻抚黑猫的容离,忽然觉得,救救现下这只狐狸亦无不可。
容离安顿了猫,任它用稚嫩的牙磨自己的指腹,问道:“要一起去么?还是说,你明日有别的事要做?”
“那便去看看。”华夙道。
容离吃痛地嘶了一声,将黑猫的嘴巴撬开,碰了碰它的白牙,低声说:“说起来,还未给这只猫取名字,你可要亲自为它取名?”
华夙神情莫名,无这雅兴。
容离把手拿开,捏了黑猫的爪,猫掌绵软,“这是你挑的猫,不该你来取名么。”
华夙一时无言,淡声道:“一只畜牲还要取名?若当真要取,你自己来。”
容离颇觉遗憾,歪着头想了一阵,黑发和混在其中的朱绦滑至胸前,弯下腰小声道:“叫你小黑如何。”
这名字甚是随意,一点也不雅致,叫起来也不体面。
华夙原本并不在意,还漫不经心地合起眼,压根未将这猫的名字当一回事,可在听到“小黑”二字时,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眸光不冷不热地扫了过去,顿在了竹箱里窝着的黑猫上。
“说笑,取垂珠可好?”容离抓了这黑猫的尾巴,这猫尾最末竟长了一撮白毛,看起来确实像是缀了颗白玉。
华夙这才搭理了她,“不错。”
容离蹲着身,朝竹箱贴近,小声唤道:“垂珠,垂珠?”
竹箱里的黑猫还不知这是它的名字,灵巧地转了个身,缩到角落去了。
半夜里,如酥润雨终于停了,而这弥天大雾也渐渐消散,待到第二日迅日东升,这雾才消失得一干二净,天澄净如镜,万里无云。
管家早早备好了马车和路上吃的糖酥糕点,又盛了蜜水,给主子们放在了马车上。
容离从床上坐起时,空青已从庖屋取来了鱼,挑了刺还剁碎了,喂给了垂珠。
垂珠吃得急,一边吃一边哼哼叫着,好似忘了屋里还有只令它瑟瑟发抖的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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