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魂飞魄散,来得快,消失得也快。
盲女倏然抬头,捂着心口道:“这些鬼物都是你带来的?”
华夙摇头:“不是我,但也是为你而来。”
这小鬼是来探路的,城中鬼气一寸一寸漫着,好似大浪一般,要将这座城全淹在其下。
容离一垂眼,只见一缕鬼气近乎要爬到她的脚边,她忙从屋檐下走开,冒着雨站至华夙身边。
盲女呆坐不动,就像是魂被摄住了一般。
容离捏着华夙的袖子,“他们果真想在你之前将浇灵墨掳走,真是坏心眼。”
华夙冷哼了一声,抬起一只手为容离遮雨,垂视着跌坐在雨下的盲女道:“幽冥尊已死在我手中,我知你若是不肯,定不会把真身拿出,我亦不会像他那样欺你骗你,你若信我,便入我养魂瓶中。”
话音方落,裹挟着鬼气的风已从远处旋近,街边一个看似醉酒的人影一摇一晃地走来。
可那人身上黑蒙蒙的,压根不是活人该有的样子,分明是被驱赶的尸。
“五路邪祟。”华夙轻哂,她不紧不慢把养魂瓶拿了出来,扒开木塞时,里边两只鬼正在吵嚷嚷。
道士兴致勃勃:“大人,是要将我放出去见见光了么,这瓶里太闷了。”
凌志却在边上说:“在下陪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你怎还会觉得闷?”
盲女未应声,眼里还在徐徐流着泪,自说自话:“我知他死了,这些年我见到不少鬼,听说苍冥城易主,我很高兴,可我的薛郎去哪儿了?”
“你还是不信。”华夙道。
盲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只想等他往生,好好和他过一世,将未能白头偕老的那一世给补回来。”
容离揽上华夙的胳膊,着急朝远处看,这辈子她还未在阳间见过这么多的鬼,就跟进到了鬼市里一般,屋瓦上攀着断颈的,地上爬着长了三颗脑袋的,四处都是鬼。
华夙不紧不慢:“若不进养魂瓶,那我便走了,我不逼你将真身拿来,但你若是想知道幽冥尊是如何死的,我大可慢慢说给你听。”
盲女双目流泪:“当真?”
“当真。”华夙道。
盲女原在大街上跌坐着,只一瞬,她那躯壳就像是被掏空挖尽了一般,变作一层皮瘪在了地上。而一魂沿着养魂瓶的瓶口沉了下去。
那人皮一塌,原被握在手心里的两颗眼珠子顿时滚了老远。
容离心道,这浇灵墨竟还敢轻信鬼话。
先前街边屋子里那怀疑自己看错了的凡人,又支开窗看了一眼,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转瞬变作人皮。
这人大叫出声,将容离也当作了鬼,猛地合上窗,在屋里喊个不停。
养魂瓶里,凌志诧异道:“大人,你怎又送进来一个。”
盲女的魂还在哭。
道士也在惊诧:“大人,这养魂瓶要被淹了,快让这位姑娘别哭了。”
华夙塞上木塞,好似什么也没听见。
容离觉得,盲女不肯信薛郎骗她真心无可厚非,她被幽冥尊重伤,千辛万苦才回到陈良店,想从中将薛郎找回,万没想到,找到的个个都是错的,可她不曾放弃过。
如今告诉她,是她所爱之人将她害至如此,她还将那人放在心上,苦苦寻觅,为之付出诸多,这叫她怎能接受。
盲女怕是宁愿继续骗自己,也不愿信。
来的鬼已将这街巷给堵得水泄不通,鬼气如烟似墨。
容离伸出手:“若不这瓶子让我来拿。”
华夙不疑有他,当即把养魂瓶给了出去,抬手按着她的肩道:“引来了不少鬼,你怕不怕。”
容离摇头:“你在就不怕。”
华夙一哂,凤眸微微眯起,“你把画祟拿出来。”
容离纳闷,“方才还不让我拿,现下怎么又肯了?”
华夙这才道:“浇灵墨若见了画祟,怕是会怒到口不能言。”
容离努了努嘴,还是把画祟拿了出来,手腕一抬,问道:“要画什么,你握着我的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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