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四旬多年纪,肌肤是不见天日的苍白,眼角有抹不平的细纹,眼睛看人的时候带三分冷意。
“你来了。”大夫人口吻平淡,不带半分温度,“近来都好吧?”
薛湄:“都好。”
“可有认真读书?”
“读了。”
“针黹女红,也不曾落下吧?”
“是。”
“在你祖母跟前,要日日请安尽孝,不可荒废;要听你ru娘的话,带下人要仁慈,切莫失去侯府大小姐的宽和……”
薛湄静静听着,觉得她这位亲娘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每个月见女儿一次,背诵这么一段话。
薛湄本不该使坏的,毕竟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可她见这位母亲实在冷漠得厉害,就忍不住想要使坏。
她打断了大夫人的话:“我最近在读《妙法莲华经》和《楞严经》,有些不懂,母亲能否解疑?”
大夫人一愣。
“你、你有何疑问?”大夫人问。
薛湄:“母亲觉得,女儿家读《妙法莲华经》好,还是《楞严经》好?”
大夫人略微愣了愣。
“《楞严经》实在太复杂,女儿有点读不懂;《妙法莲华经》说人人皆可成佛,不分贫穷贵贱。是否读通了后者,前者就不言而喻?”薛湄又问。
大夫人整了下表情,道:“这个是自然。你先读《妙法莲华经》吧。只不过,你小小年纪,倒也不必读经,平日里多行善事即可。”
薛湄道是。
大夫人生怕她再问,便说自己要诵经了,请薛湄回去。
离开了入淮阁,薛湄立在翠竹林前,略微沉思。
“大小姐,怎么了?”丫鬟彩鸢问她。
薛湄摇摇头。
她没有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
这位亲妈,可不像是个信徒。
信徒都是很虔诚的。
大夫人一听薛湄说要读经,居然劝她不要读,这不是信徒的行为。信徒一般都会很高兴有人肯加入她的信仰,这意味着女儿对她信任的认可和追捧。
谁都需要认可。
大夫人劝薛湄不要读,无非是担心薛湄真的拿经书去问她,她答不上来。
而薛湄提到的《楞严经》,是唐朝中期才有的。依照薛湄的判断,这个年代绝对早于唐朝,所以世上还没有《楞严经》。
《妙法莲华经》则比《楞严经》早个六七百年,它应该是有的。
“这位亲妈,信佛信得也太粗糙了,恐怕只知道个《妙法莲华经》的名,连读都没读过吧?”薛湄忍不住腹诽。
那么,大夫人躲在入淮阁,绝不是为了礼佛,她到底为什么?
因为儿子残疾而心灰意冷吗?
心灰意冷,不更应该好好礼佛,寻求一种Jing神寄托吗?为什么礼佛只是个借口,连最起码的经书都没看过?
薛湄有点搞不懂了。
她一边沉默着,一边往回走。
丫鬟彩鸢还以为她是介意夫人冷淡的态度,便劝她:“大小姐,你莫要难过,夫人一直都是这样的,都八年了。这八年,哪怕没有夫人,您不也熬过来了吗?”
原主今年才满十七岁。
也就是说,她从九岁开始,这府上最应该庇护她、照顾她的亲妈,就抛弃了她;而她应该依仗的长兄,变成了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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