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苏学勤讪讪:“这是当年我在山庄中养伤之时,怀有身孕的内人与庄主夫人的玩笑话。若是生了男孩便就与断水山庄做半个儿子报恩,若是女孩,便就嫁去。只是——如谷主所见,小女打小眼睛就不好,十一岁后更是失明,这又何谈报恩?”
“这些年,我们与断水山庄老庄主虽有来往,却无颜相提,听闻少庄主优秀过人,这些年全靠他里外打理。老庄主有心,可小女顽劣,又有眼疾,我岂能回应。”
这话已经是说到了位的,不想席谷主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既是婚约,便无戏言。我此番来,一为苏姑娘治眼,一为替少山庄.提亲,不知左相大人,可应?”
“可是小女的眼……”
“我既为断水山庄之人,左相大人还担心什么?”
那日苏学勤只道是要想一下,与荣氏关起门来商量了许久,不想今日碰见,终是下了决心。
面前的中年人淡淡颔首:“自然当真。”
这几日京城的热闹怕是都被相府给占了个全,前有府丁赶走提亲的朝廷新贵,后有太后党以羞辱同僚之罪要求弹劾左相,朝堂之上唇枪舌战最后以左相甩出翟游贿赂多位官员的铁证而告终。
小皇帝端坐其上,本是想要下令继续顺着翟游一线查下去,不想太后突犯心疾,朝中大乱,到底不了了之,一派乌烟瘴气。
不过最热闹的,还是今日这一桩。
天色尚浅,早市的包子方揭了第一笼,那城门口便就现了车马。
一行人一路进城,直到相府门前,有媒婆喜气洋洋地带着十八个系彩箱笼,为首两只活雁扑腾着生机勃勃得狠,将相府门前的道都堵了个严实。
“这是哪里来的,这般阔气?”
“莫不是来提亲的?”
“怎么还敢来相府提亲啊?”
“左相能答应吗?”
媒婆喜恻恻甩了帕子压下,对围观的百姓笑道:“诸位不知,我断水山庄乃是与相府有婚约的,今日呀,便是少庄主请咱来正式纳彩,诸位在这儿就是见证,也算是迎喜了,当讨个彩头!”
罢了,竟是撒了红包出来,一时间,人声鼎沸,哪里还管得上左相答不答应,连道喜的话都说得麻溜的。
就是隔得远的西城南城的都巴不得跑着往这边挤。
断水山庄,孰人不晓。
这本是个江湖门派,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行商了,也是因着桃李甚多吧,其门众做什么的都有,遍布大霂各地,乃是大霂首屈一指的富商。
便是这大霂京城当年重建,断水山庄也是出了六成的费用。
这般势力,十八个箱笼的纳彩又算什么?
苏林晚千算万算没算到,最后爹爹竟是为她挑了这样一个人家。
而且这婚约来得突然,她竟是从来不晓的。
整个大霂京城沸沸扬扬了几日,连小皇帝都亲自下了旨赐了婚,端是将爹爹所说的口头婚约给坐实了。
苏林晚伸手摸着那赐婚圣旨,又命轻羽将那十八箱笼的纳采礼都读了一遍,重新靠回了椅背上。
“小姐想什么?”
“我就想,这不能够啊。”苏林晚道,“断水山庄这么大的名声,想要什么媳妇儿要不到?犯不着偏要娶了我这瞎子吧?”
“瞧小姐说的,小姐只是眼睛不比其他人好罢了。”轻墨纠正。
若是能翻白眼,苏林晚当是要给她一个:“这不是一个道理?你主子我瞎久了,承受得住,不必小心用词。”
“是。”
罢了,她继续道:“而且,我打小也不学无术,要什么没什么,他一个从小就掌管整个山庄生意的少庄主,自然是优秀的,与我也不般配,为什.么非要自己上赶着提亲啊?”
这话两个丫头实在是没法回答,关键是老爷与夫人都觉得这婚事甚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起嫁妆了。
尤其是老爷,生怕相府被那断水山庄给比下去了,嫁妆单子是一日比一日厚重,势要与大霂第一首富一决高低般。
苏林晚越发觉得自己的困惑诚然是个最大的问题,半晌才托了腮道:“莫非是当真与那戏本子里的书生一般,是图谋我这张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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