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夫人们以后,濯樱又在琴楼多停留一刻,和陈伊谈几句日常与经营,不觉便到了奉远诚下值归家的时辰。离开琴楼后,濯樱还有另外的打算。中榜举子受过殿封,游完长街,一届秋试便结束了,濯樱想送奉远诚一样东西作为庆贺。
奉远诚在归家路上看到一顶眼熟的轿子,便叫侍从加鞭赶上去。等车与轿并行时,奉远诚悠闲一笑,朝那木窗紧闭的轿中唤道:“夫人!”
濯樱正在观赏所购的饰物,忽然听到奉远诚的声音!随行的阿平已叫轿夫停在路旁,奉远诚随后亲自去接濯樱上车,让那顶空轿先行回去了。
马车又慢慢走起来,濯樱道:“今日回来的真早,终于可以偷闲了吗?”
奉远诚道:“刚刚才得到消息,老师已到京郊,修整一日后便要入宫觐见,接下来的应酬应该不少。”
濯樱道:“陈大人终于回来了,你等了那么久,为何好像有些苦恼?”
奉远诚随即便露出笑容,拉着她的手道:“我答应你要去别院住几日,恐怕难以成行。其实,我很盼望和你在别院里独处,或是并肩躺在树影下读一本书,或是和你一起煮几样小菜。前次你夸我rou酱的味道调得不错,回来后我从宫膳录事里又挑了几种记下,打算给你一个意外之喜。”
濯樱笑道:“我听你这样说就觉得很心满意足,你打算何时去见陈大人?”
奉远诚道:“老师远途辛劳,还未派人送信来,我打算明日午后再去驿馆。”
濯樱道:“那么明日我也去陈大人的新宅里查看一下,陈大人面圣后便要住进去了。”
奉远诚道:“对。对了,我有一件东西给你。”
濯樱见他从携带的公文旁找到一个漂亮的盒子,打开交给她,“今日在殿上,平帝要赐我一套古砚,我见旁边有套红玉的配饰很好看,便用古砚换了它给你。”
濯樱接过去看一看,打开另一个盒子道:“我也给你买了一只红玉发冠。我记得刚入京复职时,你所戴的濡红玉冠很好看。”
奉远诚道:“原来在夫人的眼里,辅议长也有不如议郎之处。”
濯樱笑着撒娇道:“议郎的称谓文雅又动人,辅议长听起来便是个老头子,今日几位游街的新晋大人年岁都不小了,夫人们立刻就失去了观望的兴致。”
奉远诚皱起眉道:“前几日嫌我瘦,今日又嫌我老……这样可不行啊。”说完,奉远诚便令侍从转向去城外别院。
濯樱不安地问:“为何要去别院?”
奉远诚道:“我忍不了啦,就算只能住一夜,我也想那样和你在一起。”
马车在城外窄路上一直走到天黑,望见半山别院里微弱的灯光,便让濯樱和奉远诚有了归家的安然。那里没有近身候命的仆从和女婢,即使大声嬉笑,过于亲密也毫无关系,还有温滑的泉池,屋子里充满叶子的香气,清晨的啾啾鸟鸣绝不像城中的鸡叫那样催人性命。
看守别院的老人听到车马声便来开门,一番言语后去为主人准备饭食。濯樱和奉远诚手拉手躺在庭院旁的卷檐下,抻直一路坐僵的后背,听到晚风中传来一阵夜枭的叫声。
奉远诚道:“阿樱,你喜欢哪颗星星?”
濯樱在天幕中慢慢搜寻,左右挑选过道:“我喜欢那一颗,它的光芒没有棱角。”
奉远诚道:“我们一起朝它走过去,好不好?”
濯樱点点头,他们看着那颗星,仿佛认真的目光便是通途,一步一步缓缓爬升,不久竟然也累了。
奉远诚转过身,侧望着濯樱道:“阿樱,你不喜欢我吗?”
濯樱平静的心中刺刺一痛,转头向他,不安地问:“我……做错了什么吗?”
奉远诚道:“你会不会想起我?有没有过寻找我的念头?如果永远再也不见,你真的会忘记我吗?”
这些真挚而艰难的问题轻轻敲开濯樱的思绪,使她想起漫长,孤独的岁月,濯樱说不清她是如何坚持活下来的?如何用一种怪异的方式保持信念,而非沉沦。她拒绝任何可能破坏信念的事物,失去信念便会死去。濯樱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寻找或等待中,那太脆弱,无法负担她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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