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暖烘烘的,为了应景,窗子上贴了好些红窗花。
吃过药后,庭烟感觉胃里烧的慌,在床上躺了许久也睡不着,便摸索着慢慢靠墙走,将窗子推开半边。冷风徐徐吹进来,带着青松上的一星半点残雪,落在人的脸上,凉飕飕的。
庭烟不禁打了个寒颤,环抱住自己,今晚的月亮大概很亮吧,可惜看不见。她的眼睛比前些日子好了很多,白天勉强能看见人影,可是到了晚上,就黑乎乎一片。
这几天,都是小唐哥在照顾她。
小唐哥话极少,但又细心又体贴,会亲手给她做可口的饭菜,怕她脚冻,给她剪了双狍子皮的鞋垫,知道她嫌药汁子苦,便连夜熬了一锅枇杷蜜,团成糖豆子。
真的就像亲哥哥一样疼她。
其实她知道,班烨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的,怕她闹脾气,一声不吭,也没敢碰她;她亦知道,那个人每晚等她睡着后,就会偷偷上床,握住她的手,睡在她身边,在天快亮时又悄悄离去,不会发出半点声音。
如果她叫一声大伴,那个人会立马抱住她,欢天喜地地亲她。
可是,她不愿意。
大伴在拿她换账册的那晚就死了,以后只有班烨,没有大伴。
一阵银铃的清脆声打断了庭烟的思绪,是唐林来了。
庭烟转身,朝着银铃声的方向看去,忙不迭地摸着走去,颇有些委屈地埋怨:“你去哪儿了?我一个人害怕。”
“别怕。”
唐林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搀扶住庭烟,柔声道:“才刚熬了点鱼片粥,里头撒了些干芫荽末儿,闻见香味儿了没?”~
“嗯。”
庭烟忙点头,两只手紧紧地抱住唐林的胳膊。不知为何,她总能感觉和小唐哥骨子里亲,就算她一辈子都看不见,小唐哥也不会抛下她,当她的眼睛,不让她跌倒。
想到此,女孩甜甜一笑,头靠在唐林的肩头,忽尔皱眉,冷声问道:“那个人呢?”~
“他……”
唐林暧昧地笑了笑,没有立马回答。
他将庭烟带到桌子那边,安顿女孩坐好后,将外头穿的玄色厚棉袍脱掉,叠好放在地上,随后坐在庭烟身边,笑道:“大人这些日子告病,并未回宫,今儿是元宵佳节,王上三番四次派人请大人入宫商议国事,约莫这两三日是不会放他走了。”
“哦。”
庭烟鄙夷一笑。
从前她未通人事,不晓得阿娘比划的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而今总算懂了。其实班烨不是宦官,是正常的男人,他要在经常在内宫行走,伴驾在王上身侧,自然需要个说得过去的身份。
这本是个公开的秘密,可没人敢说破。
说不准这会儿他正用床上对付她的手段来伺候王上,真脏。
庭烟没忍住,捂着嘴干呕。
“怎么了?”~
唐林皱眉,他下意识前后左右看了圈,见没有暗卫盯着,这才放心地环住女孩,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柔声问:“可是身上的伤又疼?要不要哥去给你拿止疼的药丸。”
“没事。”
庭烟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靠在小唐哥的怀里,懦懦道:“我就是觉得自己可脏了。”
“好姑娘,别这么想。”
唐林眼圈红了,柔声哄道:“不要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忘了赵煜和班大人,以后就算嫁人了,也不要向夫君提这些事,你是个干净又善良的姑娘,将来肯定会有个人把你当成宝贝似得捧在手心疼,懂么?”~
“嗯。”
庭烟似懂非懂地点头,叹了口气,哽咽道:“其实赵家哥哥挺可怜的,和我一样,全家都死光了,还得了重病。我现在不恨他了,可是,也不会原谅他,不知道他如今怎样了。”
“他么。”
唐林放开庭烟,古怪地笑了声。
只见唐林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瓷瓶,眸中带着怨毒和愤恨之色,他轻抚着小瓷瓶,冷笑不已。
当日班烨知道自己被赵煜摆了一道,赔了夫人又折兵,盛怒之下将赵煜挫骨扬灰。
而他心里也恨赵煜这般对庭烟肆意妄为,便偷偷装了些那病秧子的骨灰,一直带在身上。
“他病太重了,班大人把他送到乡下养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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