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兰沉默了一会儿,和往常一样,自动无视掉了姜薇语气里的挣扎,对这场谈话进行了不容反驳的宣判,“到时候我开车来。”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几片黄色的枯叶打着旋从路边的树上掉下来,慢悠悠地砸在黑下去的手机屏幕上。
姜薇使劲吹了口气,把它们全部赶走。她在冷风里站了好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扔回口袋,转身重新走进酒吧。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秦思思他们已经玩嗨了,一群人醉的东倒西歪,还都抱着酒杯不撒手。
“靠,政哥耍赖!他明明就喊了63的!”
“我可没喊,你肯定听错了。来来来,赶紧的别磨叽!干了就完事了。”
“卧槽,孙邈你酒量可以啊?一口闷?”
……
姜薇看着满桌的狼藉,那是热闹过后留下的残骸,是名为快乐的尸.体。
可她忽然兴致全无。
姜薇走过去,轻轻碰了下秦思思的肩膀。秦思思已经去洗手间吐过一回,这会儿倒是清醒了不少,还能口齿清晰地和那群醉鬼说说笑笑。
“薇薇,你回来啦?”她笑着去拉姜薇的手,“快坐快坐,我们正要开下一轮游戏呢。陈穆说这次谁输了,就要去台上给我唱首歌。”
姜薇站着没动,“思思,我有点事,想先回去了。”
“啊?就回去啦?不行不行,蛋糕还没吃呢。”秦思思撅起嘴。
“薇姐你要回去?这可太不够意思了啊,还没过十二点呢。”卢政耳朵倒是尖,听见她说要走,第一个反对,“赶紧的薇姐,快过来坐,怎么着也得等这轮游戏结束了再走吧?”
姜薇想了想,低头问秦思思:“你刚才是不是说,输了的惩罚是去台上唱歌?”
“是啊。”秦思思不明所以地点头。
姜薇端起桌上她没喝完的那杯冰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润了润嗓子,然后说:“我唱首歌,就当这轮游戏玩过了。”
说完,不等那些人反应过来,她直接转身往台上走。
“卧槽……薇姐真去了?”
“薇姐是社牛吧……”
“不是,其实我刚刚也就是纯起哄随口一说……要不咱把薇姐叫回来吧?”卫衣小胖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但姜薇已经走到了驻唱台边,弯下腰和那个驻唱女孩轻声交谈起来。女孩很快点了点头,起身给她让出位置,然后把手里的吉他递给她。
驻唱台底下的客人一看换了个脸生的姑娘上去唱歌,纷纷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姜薇也不紧张,驾轻就熟地调了几下弦,又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
唱歌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尤其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下。
以前在Z大的时候,她经常会在下课之后,坐在学校那条林荫满地的小路旁,抱着吉他弹唱几首喜欢的歌。路的对面是掉了漆的蓝色围栏,围栏里是新建的篮球场,会有好看的男生在那里打球,荷尔蒙和花香混在一起,被夏天的烈日烘干。
那时候,她总是心情很好。
姜薇垂下眼,指尖随意地拨响了第一个音符,声音很轻很轻——
“许多旁人说我不太明了男孩子
不受命令就是一种最坏名字
笑我这个毫无办法管束的野孩子
连没有幸福都不介意”[1]
她的粤语算不上标准,却带着一种独有的妩媚风情。咬字的时候有意压低了声线,嗓音有些哑,落在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纪晗坐在吧台后面,视线一点点移过去,不受控制地落在姜薇身上。她似乎生来有种独特的魅力,不管在哪里、在做什么,她总能轻易地就吸引别人的目光。
她坐的地方离他很近,近到只隔了两束光的距离,灯光明亮交织,刺破她纤白的侧颈。
纪晗想,她曾经也这么抱着把吉他坐在篮球场的栏杆外,有一搭没一地哼着歌,一直哼到他打完球,走过来拿起栏杆上挂着的干净毛巾。
可是她的热烈是真的,残忍也是真的。
纪晗背过身去,借着洗杯子用的水池胡乱洗了把脸。最后一段旋律唱完,台下掌声雷动,和机械的水流声混在一起,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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