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蓝色人鱼背上严重的鞭伤，戴尔心里不停动摇。

    他知道崔莱顿很痛苦，可被拒绝碰触真心，他很恨。

    他也知道此时的崔莱顿脆弱到需要硬撑着才能不崩溃，可心爱妻子选择独自承受不愿意依靠他，他真的很恨。

    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无法让心爱的人安心，他也恨就算被不明不白伤透了，竟然还是把对方放在第一位。

    国王眼中燃烧的恨意越来越炙烈，他带着满腔怒气扬起手中长鞭，对着满是伤痕的背脊挥上一鞭。

    空气被划破的声音、鞭子吻上背肌的声音、皮rou撕裂的声音，以及人鱼的喘息低泣，这些都让戴尔的心疼的像被什麽东西用力撕扯着般。

    仅仅只是一鞭，他知道他再也没办法对这人动手。

    什麽已经不疼了，明明就痛到都哭了…

    深吸口气，戴尔轻启微颤双唇，「为什麽…你愿意忍受这些，就是不愿意告诉我？」放下手中刑具，他决定算了。

    用这种方法逼供，都不知道究竟是在折磨谁。

    崔莱顿努力压抑哭声，「对…对不起…」可随着道歉，压不住的抽泣越来越剧烈，他拱起身体忍着剧痛颤抖着哭泣。记忆中，对方曾说过会珍惜他一辈子的声音在碎裂，他想要挽回那人的温柔，可他认为从真的伤了丈夫的那一刻，一切都太迟了。

    戴尔站起身，踩着仍有点无力的脚步来到蓝色人鱼背後。伸手轻触那曾经白皙完美的肌肤，他在想，妻子是以什麽样的心情挨着海神的处罚。

    在手指抚触下，人鱼颤抖的更加明显，国王放软了声音询问，「戴纳说你每天都用很多故事哄他睡觉，可…他没说这个…」

    崔莱顿带着泪苦笑，吸了吸鼻子稳住声音才开口，「我…已经害他受了伤，不能…再让他担心，父王…也只许可他睡前来找我，所以我撑着…为他说故事…」背上结痂伤口被重新撕扯开，新伤带起不停钻入神经的痛加上裂开旧伤，让他的话语也跟着断断续续。

    知道崔莱顿还是很在乎孩子，似乎也很在乎自己，国王决定改用别的方法让他坦白。

    走到妻子面前伸手将人扶起，那张曾说要好好守护的笑颜被泪水覆盖，国王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只要你还肯说爱我，我会原谅你。」他想，只要还在身边，总会有能探出真心话的一天。

    听见这句话让人鱼满脸惊讶。

    对於包容自己到这种地步的丈夫，崔莱顿在心里发着誓，会用两人仅剩的时间好好爱他、会付出所有来弥补亲手给予的伤害。

    「戴尔，我爱你，可是我…」说爱当然没有问题，他当然还是深爱着他，只是人鱼在犹豫着该怎麽告诉对方不要再追问原因。他愿意发毒誓、愿意交出左右生命的核心，可就是不想让戴尔一起承受这份恐惧。

    他希望戴尔能毫无负担享受他给的爱。

    不想让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再僵掉，戴尔打断了崔莱顿的犹豫，「够了，这样就够了…」

    身体热度又有点上来的国王吃了药，让王后陪着再睡一下。崔莱顿整晚都轻抚着丈夫枕在腿上的头，这一刻两颗心虽然紧紧相依，可两人却变了。

    稳重温和的国王变的容易患得患失，原本是宠妻魔人的他，对王后冷淡到连城门守卫都觉得不对劲。

    任性爱笑的王后突然失去了灿烂笑容，原本只要稍微被国王冷落就会生气的他，现在每天被各种冷漠无视也都只是淡淡笑着说“你忙吧，不要紧”。

    从亲近的侍者到几个近臣，甚至连小王子、小公主们都很不安。可虽然不安，两人还在彼此身边也没明显不睦，所以大家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戴尔，可以跟你谈谈吗？」这天，崔莱顿替几个孩子准备点心也替丈夫弄了份，送到政务殿时他开口询问这个用工作掩埋自己的人。

    「嗯，如果不重要三分钟内说完。」国王头也没抬，只淡淡回覆。

    一旁侍从替主人捏了把冷汗。

    要是以前国王敢这麽对王后说话，一定会被立刻抓回寝殿，再回来时除了腿软外还要替椅子换上松软坐垫才行。

    不过还真有点怀念那时候…

    国王贴身侍从在心里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