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翼不知道言翊归对他的示好里几分真心或是假意,处于高位的人对低位者的垂怜怎么都是基于随手施舍的条件下,换而言之,我对你好是因为你不如我。
山上递下来的篮子,一旦收回,那真是登天也捉不到。
言翊归看似为了他废了一只手臂,但因此也暗自吃掉了与他联系势力的所有资源,有了一支独立于言家总家的队伍。那支义肢有什么机密展翼不敢确认,他只知道那并不简单。
砝码的增减是在同一个天秤上摇摆才有调试的价值。他从一开始就没挨上赌局的桌边,充其量当个旁边的应侍,赢家心情好赏周围的服务人员多点小费,凭借这点随手漏下来的资金,虾米不可能翻身成为庄家。
人生际遇与筹码多数都是天生注定,一出生没有,之后的也没有。言翊归起码稳稳托在了云端之上,天上者的争斗是划分掌控人间的领域,而他呢,平平无奇地被排除在少数人里,当平庸至极的烂泥供人践踏。
尊贵王座上的人在他身上留下脚印已经荣幸至极,一时沦落凡尘,神仙兴许觉得新奇有趣,总不能永远陷在烂泥中,不得脱身。
言翊归的黑色越野车充分发挥了翻山越岭的技能,从城市的心腹驶向茂密植被覆盖的郊外,车停留在粼粼波光的湖水旁,湖心映出的是遍洒山间的浓密月色,一路颠簸倒也省得展翼没话找话。
景色潋滟,花香芬芳,这些打不动展翼被人性灰暗腐烂出空洞,浸泡出僵壳的心。
言翊归的这些小把戏他只觉得无趣厌烦,以为他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可以被这些不触及根本利益的糖衣炮弹打动。言翊归为他做得再多,充其量是把自己手里漏几颗沙子供他赏玩。
玫瑰,珠宝,美人,浪漫在权欲饲养的滔天野兽面前就是不堪一击撕扯的白纸。
展翼明知这是个好的机会,去讨好言翊归,成为言翊归的忠心干将往后言家的话语权也有他的一份,光明正大吃本家饭总比他偷偷摸摸联系许睿阳里通外贼来得前途光明,但前提是言翊归真的愿意交付他信任,而不是在这里和他玩不成文的过家家游戏。
又或许终归到底,他想要的不止是一条听话的狗等待被奖赏着剔干rou的骨头而已。来回进出本家数百次,他见识过庙宇的金碧辉煌,也见识过背Yin的蛇蚊蝇虫,再不知死活飞蛾都是逐光的,明知道前途是死路,仍孤注一掷想要享受片刻被光环笼罩的感觉。
展翼舍不下自己的一条贱命,只敢在他人目光的死角悄悄泄出自己溢满嫉妒酸楚的黑色脓水,直到言翊归把他的心用显微镜细细观察,把他心里的脓包放在了第二个人的视野下,顿时令他无所遁形。
周围荒郊野岭,言翊归身上的弱点部位,譬如说脖颈脊背,毫无防备得袒露在他的视线里,像每一次他们的交欢那样。展翼在脑子中模拟如何用刀刃切割或是徒手扭断衬衫后袒露的那一小段纤长线条,随后弃尸湖底,流水和游鱼能极大模糊尸体的生存特征,等被打捞起来,应该已经泡成了巨人观。
被规划死法的人侧过身来,绮艳勾人的脸和展翼想象中的青白饱胀腐烂的面容重合。展翼默默放弃了毁尸灭迹的打算,首先,应当许多人都知道言翊归今日的行踪,出个意外他铁定逃不了干系。其次,或许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打不过言翊归。
体验过言翊归义肢足以截断卡车的力量,展翼不想以身犯险。他知道情谊不值二两rou,更懒得揣度言翊归能够为他奉献到什么地步。
即使言翊归真的愿意为他九死一生放弃生命,所以呢。医院每时每刻都在太平间里有死去的人,死者尸骨未寒生者就抢夺遗产撕破脸皮,嗷嗷啼哭的稚儿沦为孤儿院里的无家少年。
生命舍弃得轻易就像是舍弃一片纸屑。
不附加任何社会价值的人命就仅仅是一团浪费氧气的碳基聚合物,而死人被死神剥夺了生前的财产所有权,火化那一刹那就丧失了他本人对于世界的所有价值。
最后留在世界上的,除了早已被活人瓜分的财产,剩下的只余那一捧稀碎成砂的骨灰。
生存与死亡的崇高意义悉数都是被活人所附加,多数人所做的不过是轻贱得生,飘零得死。在比人命持久的利益面前,瞬息万变的爱意更是一朵飘落的雪花。
存在过,却终将被人心的温度融化。
言翊归猝不及防地把车边守望的展翼扑到车后备箱人为营造的花丛中,微长的额发掉落到展翼的额头,秋月在上,晕染得人呼吸都带有夜色凉爽的静谧气息。
“在想怎么杀了我?”他的声音像钢琴键上的音符被弹奏出,再被吸收在了这片人迹罕至的森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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