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金主爸爸的床也是很忙的，不是想爬就能爬

    两年前。

    顶级酒店的包厢里。

    打扮光鲜、面容姣好的年轻男女们手拿酒杯，争先恐后地向坐在中间的几个中年男人敬酒，“赵总，这杯我干了，您随意啊！”

    “张总，您都喝了她好几杯了！这杯也该赏我个面子了吧！”

    昏暗的灯光打在老总们泛着油光的笑脸上。他们一手握着价格不菲的进口酒杯，一手胡乱在主动贴上来的鲜嫩rou体上摸着。被吃豆腐的俊男美女继续讨好地笑着，“李哥，喝了弟弟的酒，下一部戏码卡司的时候，可别忘了人家啊！”

    在这个声色犬马到极致的房间里，按说再大的短信铃声都很难被听清。但也许是周远心里有事，也许是他站在最冷清的角落，所以口袋里的手机刚震了一下，他就感觉到了。

    短信只有五个字——“你想好了吗？”

    屏幕只看了一眼就又匆匆关上，然后他放下酒杯，走出了包厢。

    走廊上也很热闹。端着托盘的服务生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而站在包厢门口的领班则一脸严肃地嘱咐，“进去放下酒就赶紧出来，不许东张西望，更不许偷偷拍照！出去后不许乱串闲话！”

    服务生们都紧张地点头。但一拐出走廊，几个年轻女生还是忍不住窃窃私语——

    “刚才台上唱歌那女的好眼熟啊。你们认识吗？”

    “那不就是《初恋甜蜜蜜》里的女主嘛？！”

    “啊？是她吗？”

    “对啊！她唱的就是那个剧的主题曲啊！”

    旁边一人插话道，“这是什么剧？好看吗？”

    “就那样吧。小成本偶像剧，要求不要太高。不过里面的歌还挺好听的，我都当打游戏时的背景音了。”

    听着几个女生兴奋的讨论，旁边一个男服务生不屑地哼了一声，“super娱乐这么大的公司，就捧出来这么一号人啊？歌唱得那么难听，你们居然还喜欢？”

    女生们立刻不服地争辩，“她又不是当家花旦，不过是一个演糊剧的小糊咖罢了。而且人家主业是演员！唱歌只是顺便的。”

    “再说，哪难听了？我觉得旋律挺好听啊！”

    “就是啊！我这两天一直在循环这歌！”

    男生轻蔑地摇了摇头，“这歌的key根本就不适合她，她低音又下不去，声音还绷得那么紧。那么有气势的一首歌，被她唱得软绵绵的。”

    “你不要要求太高，毕竟她不是专业的嘛。”

    “可既然找她来唱，干嘛不写首适合她的歌呢？”

    “——因为那首歌，本来是写给男声唱的。”

    几人正说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他们一回头，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男人。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但语气很冷，“为了给她唱临时调了key，但细节没打磨好。”

    他说完就离开了，只留下几个服务生愣在原地。

    男服务生一脸懵，“这……这人谁啊？”

    几个女生都摇了摇头，“不认识……但长得还挺帅的，应该也是super娱乐的艺人吧？”

    男生一脸奇怪，“你们不是什么烂剧都看吗？怎么也有不认识的人啊？”

    听了这话，女生们翻了个白眼，“切！super娱乐那么大，签的艺人那么多，糊逼多了去了。能去烂剧当主演的，那都不算最糊的！”

    周远并没有听到身后服务生的窃窃私语，但这些话他早就听惯了。自两年前签进super娱乐，“糊逼”的名号就一直盘踞在他头顶，Yin魂不散。

    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会，但性能超好的音响把各个包厢里的唱歌声都放到最大，一整层楼都浸在喧闹中——不愧是国内顶级娱乐公司组织的商务活动，即使喝多了、喝醉了，专业歌手唱出来的歌也依旧婉转动人，十分好听。

    听着各个房间里极卖力的演唱和谄媚到极致的“感谢x总一直以来的提携和帮助”，周远又想到了经纪人张哥那句冷冰冰的评语，“你唱得好又怎样，咱公司最不缺的就是会唱歌的。”

    手机里又来了一条新信息，还是张哥发的，但这次发的是语音，内容长达半分钟。看着那条长长的语音框，周远感觉心脏跳得更快了，他勉强找了个不太吵的拐角处，又反复确认自己没有开公放后，才点开那条语音信息。然后他立刻把手机贴上耳朵，把音量调到最低。

    张哥支支吾吾的声音从贴得很紧的听筒中传出，“那……那啥……咱这也没有强迫的意思……全看你……你……你自己先想好了……这事要么就不那啥……要那啥咱就弄好……你要心里别别扭扭的……把王总惹得不高兴了……那咱得不偿失……还不如不去呢……你说是吧……”

    张哥一通吞吞吐吐，语焉不详，但周远却都听懂了。语音播完，发出滴的一声提示音，他这才发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心里已经都是汗了。

    明明是需要马上做出抉择的关键时刻，他却走神了。他退出了和张哥的聊天框，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上面那个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聊天群。

    被设成“免打扰”的群里立刻涌进了一百多条信息。但他只看了其中一个人的头像就悲哀地意识到，即使在最无助的时刻，这个“家”也给不了他任何安慰。

    父亲换了头像，把原本的挥毫墨宝换成了一副笔触稚嫩的书法。

    看着那幼稚的儿童习作，周远叹了口气——人家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自己只是个外人。

    家族群里聊得正热闹，而最新的一条，是姑姑艾特了他，“小远，你在《初恋甜蜜蜜》里演的角色姑姑看到了，演得挺好的，就是戏份太少了，没看够啊！下次让导演多给你加点戏！不过你给这剧唱的主题曲啥时候放啊？怎么一直都是一个女的在唱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

    周远感觉心像被扎了一下，他刚想退出聊天框，就瞥到了父亲的回复——

    “演那种垃圾剧还不够丢人吗？还唱主题曲接着丢人？”

    姑姑立刻回复，“哪有一上来就接大制作的？大明星也有跑龙套的时候嘛！慢慢来！”

    父亲继续说，“书也不肯继续念，签公司前也不和家里商量。说是要当歌手发唱片，两年了……就演了个这个？！”

    手机无声地弹出一条条文字框，周远却感觉，父亲那冰冷又失望的语气已经回荡在他耳旁。

    他毫不犹疑地点了“退出群聊”，下一刻，张哥的短信又到了——

    “你去不去倒是给句准话啊！王总很忙的！”

    看着这句话，心情糟到极点的周远倒笑了——原来金主爸爸的床也是很忙的，不是想爬就能爬……

    但平心而论，张哥对他还是不错的。

    这俗话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在这娱乐圈更是如此。能社交会来事的，张哥就安排他们去饭局、去交际，能巴上资源一炮而红的，他就跟在后面喝喝汤。而像周远这种，张哥知道他自视清高，不屑钻这些旁门左道，所以也不勉强。反正他家里不差钱，包装费、培训费都是按时交。所以今天的招商会也只安排他上台表演了个节目，并没有勉强他参加之后的酒局应酬。

    当然，以他的咖位，主唱是不可能了，只能在别人唱歌时在一旁伴奏。

    但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弹吉他的他，居然被公司的副总裁给看上了。他刚下台就收到了张哥的短信，问他愿不愿意“和王总一起喝喝茶”……

    都是成年人，又都在这个圈子里混，他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但张哥这人还挺拎得清，即使是大老板传来了那方面的意思，他也先委婉地把利弊都说在前面，一副“你想清楚再答复”的态度。

    但周远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听到身后一阵踉跄的脚步声。

    4他对秦牧尘的还用到了长笛伴奏，Jing灵的轻盈感一下子就出来了，真是画龙点睛！”

    “居然被你发现了！真是知音啊！我也很喜欢这个设计，可惜都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看起来你很了解这首曲子啊！”

    “您过奖了。我只是曾试着改编过这个曲子，所以熟悉一些。”

    “哇？你还曾改编过？什么时候啊？”

    “是上大学时，帮歌剧团做的配乐……”

    “你真是太厉害了！那你愿意……展示一下吗？”

    周远有点惊讶，“我……可以吗？”

    “当然！看你时间方便吗？”

    有人愿意欣赏自己的作品本来就很值得高兴了，更何况是在这么高档的场合，周远立刻点点头，“方便的。”

    随后周远就被领到了旁边的区，工作人员恭敬地说，“周老师，请您在这边稍事休息，等这一组乐曲弹完后，我再来请您上台。”

    “好的谢谢。”

    区的装饰更加奢华，也更清净，灯光昏黄，很有情调。周远随便找了个靠门的包厢，但他刚要坐下门就被推开了。他以为是自己占了别人的座位，立刻起身说了声“抱歉”就要离开，但来人却定定地看着他，“你是……？”

    来人是个中年男人，手拿酒杯，脸色泛红，看起来似乎已经有点醉了。但周远认出了他，立刻恭敬地说，“赵导你好，我是周远。”

    男人似乎真的有点醉了，眼睛都有些发直，“我们……见过？”

    周远点点头，“前些天我参加的音综选拔，您是面试评委。”

    “哦哦！想起来了！我……记得你！你写的那首歌……不错！年轻人……有潜力啊！”

    说着，他踉跄地走上前，一把拍上周远的肩，“来！咱俩喝一个！”

    周远不会喝酒，但面对面试结果未定的选角导演，他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一口。酒一入喉，刺激得他眉头皱了一下。

    醉眼朦胧的赵导笑了，“不会喝酒？”

    “额……是……”

    “你是要当大明星的人……不会喝酒怎么行。来……我今天教教你！”

    说着，他凑到周远身边，伸手握住他拿着酒杯的手，就往他嘴边递。这举动搞得周远很别扭，但他无法，只得把剩下的半杯红酒也都喝了。

    可赵导却没有松开手。他一手暧昧地摩挲着周远的手，一手又把自己的半杯残酒递到周远嘴边，“年轻人……想在娱乐圈混……酒量都得练……毕竟……机会都是喝出来的……你说是吧？”

    按说周远比他高，比他壮，但此刻的他却不敢用力挣脱，“赵……赵导……您喝醉了……”

    “我没醉……”赵导狡黠地瞥了周远一眼，“这音综的首发名单……在我心里……记得清楚呢……”

    说着，他一边往周远身上贴，一边把浓重恶心的酒气喷到周远脸上，“要想红……不光得会唱歌……你还得……把握住机会啊……”

    下一刻，他的嘴就亲上了周远的脖子。

    “赵导！”

    忍无可忍的周远用力一推，两人酒杯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破裂声，接着玻璃碎了一地，而醉醺醺的赵导被推了个踉跄，倒在沙发上。

    这是很私密的区，周围没有旁人，头顶的灯光也压得很暗，但周远却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氛围立刻冷了下来。

    赵导的酒似乎瞬间醒了，他先看了看碎在地上的酒杯，然后慢慢坐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被推乱的衣服，盯着两米开外的年轻人，冷冷道，“你叫周远？”